药香绵密,醇厚中积淤一股辛辣而晦涩的冲劲儿。
“……”楼念北瞬时收声,矮身蹲上横梁,将自己掩入挑梁立柱后。
一绾发女子入内,眉眼细长,眼尾外延而内压,长睫覆下,自有一番妩媚。她抓下几味药包好,提了捆绳往外行去。
临出门时,她眼睫忽地一撇,扫了眼屋内,似若有所觉,却又不知从何而起,依旧跨门远去了。
楼念北轻声跳下横梁,侧贴了墙,探出些头去,同一对上挑眼迎面相撞,双双瞪大。脚下微动,脖颈却先一阵重力下压,手肘被扭往身后,楼念北借力侧踢,被身后那人带着旋转一周,甩往地面。
“我什么都没拿,就寻个地方藏一下!”趁那人抬去一臂挡他的腿,楼念北一手滑出外袍,抽往那人脸面。察觉力道稍松,他猛力挣动,一骨碌捏符起身。
“别动!不然烧你们屋子。”楼念北威胁道。
提了薅来的外袍,高挑男子挑眉,半举双臂,“好,我不动。”绾发女子自他身后探出,恰巧对上目光,弯眸一笑。
指尖一颤,楼念北不自在起来,“我贸然闯入在先,你们出手在后,我应当道声不是,抱歉。”
绾发女子同高挑男子对视一眼,直身轻咳,“近来流民外散,我担忧是遭贼了,才成了这桩误会,我们也应当道歉,抱歉了。”
楼念北收了符纸,“我这就离开。”
“你不是要躲人?”绾发女子面露不妥,“外边正乱,待过几日安定些了,也不迟。”
尚且摸不清现下的状况,楼念北迟疑道:“还是不打扰了。”
将将行及门口,盛夏乌云压城,天忽地整个暗下,也并不打雷或下雨,只黑漆漆一片,扯了幕布罩了天一般。
绾发女子连忙拉了楼念北往回走。高挑男子紧随,快速落下两道木闩。
门扇严丝合缝,厚重而扎实,也好好落了锁,绾发女子同高挑男子却立门扇左右,神色凝重。楼念北同女子一侧,暂且放缓了呼吸,留心四周。
闷闷的,随风携来般,凿锤声一层垫着一层,时长时短,若有似无。
短暂含混过后,硬物的刮擦声响突兀拔高,尖锐异常,隐约混杂大笑,又或者这异响就由嘶喊般的大笑缠搅而成,假模假式地盖上了层刺耳杂音。
这般刻意,这般蹩脚,却压得人心脏一窒,没由来地,混杂期待的恐慌被丝丝缕缕地勾带而出。
贴靠上门扇,脸侧压得扁平,要将这声响听得更分明些,楼念北瞥一眼门闩,却胸口一烫,神智回归,浑身发凉。
高挑男子敲下绾发女子上探的手,搂着她退远。捏了折成三角的护身符纸,楼念北舔舔唇,喉口涩得厉害,一同退离门边。
咚——
拳头撞击门扇,又低又沉地响开。
“楼大夫,我来拿药了。”
下意识瞧上一眼门,绾发女子手提药包,思量片刻,目光转向高挑男子。高挑男子沉静侧立一旁,轻点下了头。
护身符纸安稳,楼念北便学着高挑男子,不远不近地跟随。绾发女子上前拉开些门扇,将药包推入门缝,粗糙手指伸来,将药包取走了。
绾发女子将门合好,抚抚心口,松上了口气。
咚——
拳侧砸上门扇。
“楼大夫,我来拿药了。”
惊讶漫上眸间,绾发女子脸色瞬变,却转身回屋仔细抓了药。照样拉开些门,绾发女子正要将药包挤上门缝,却被高挑男子突兀夺走,门扇也被猛力合上。
“嘻嘻嘻嘻嘻嘻嘻,楼大夫,嘻嘻嘻嘻嘻,药,我来拿,夫拿,药,来,我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尖锐笑声混杂稍沉的男声一句又一句地叠。绾发女子掐了自己的手,神色冷凝,语气却透出轻巧同活泼,拆了药包一一放回,“哎呀,忙昏了头了,甘草还剩些没切,枸杞子也得晾。”
“嘻,嘻嘻嗬,拿药,嘻嘻嘻嘻,嘶嗬,楼大夫,药了……”
“楼大夫,我来拿药了。”男声忽地清晰。
依旧片下几片甘草根,绾发女子眸中透出愠怒,拍开高挑男子试图安抚的手,“有些不要脸的臭东西,自个儿没几个子儿,还没点眼力见地贪。”
“不如就当这些臭东西不在。”
“嘶……嗬……”
又一段刺耳杂音,门外渐渐消停下来,天光透窗而入。
绾发女子拔去门闩,徐徐将门扇拉开。门前瘫倒一软物,遭重力揉搓过般没了人形,松松散散一团,唯独拎了药包的手,肉同骨完好,握成拳形。
“先收殓了吧。”
绾发女子将尸身用布裹好,扎绑牢实,“蒙骗了人出门,再套上他的皮,勾他人上套,呵。”
“应了,拿过药问还给,不合常理;不应,刚刚才给了药,不可能听不见。说不要脸,还客气了。”
“挤烂了骨头和内脏,就顶替着用这副皮囊敲门,说话,我开门时,他才刚断气。”十指捋往额发,女子轻呼一口气。
“往常并非如此?”楼念北凝神静气。她当时的惊讶并非作伪,高挑男子也举止突然。
“压下慌张,尽量出入同平时不大,都能避了去的。”绾发女子稍显不解,“如今像是抛下脸面,定要将人拉出去,也不知究竟图些什么。”
街巷间来人渐增,高挑男子同几人抬了尸身上板车。一抹泪妇人被绾发女子撑扶着,在一众劝解下稍稍平息。
“熬了这么些日子,谁曾想会上身呢?”妇人轻拍几下绾发女子的手,“我知晓的,出了门便凶多吉少,就是回去了,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