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乔卿不自在地耸动肩膀,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谢听之仅仅是一个眼神,便如甘霖般滋养着她心中破土而出的萌芽。
她难得地没有理会,也没有浮现排斥之意,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却还是被谢听之捕捉到了。发自内心的笑晃过少年的眼,转瞬即逝。
谢听之毫不吝啬地回以一个笑容,虞乔卿慌忙别开眼睛,双颊发烫。
她方才甚至能够看到少年古井无波的眸子中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
旬王和王后跨上玉阶,坐在上首。
虞乔卿表面还要保持风平浪静,每当旬王看过来时,又总是目光飘忽,不愿意同他对视。
她嫌脏。
旬王略微遗憾,眼底又涌现着疯狂,像是饿狼看到一块垂涎已久的肉。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冲座下的各位朝臣道:“今日本王寿宴,各位爱卿齐聚一堂,本王甚是欣慰……”
谢听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地扫过旬王那张虚伪的脸,带着冷入骨髓的寒意。如果视线能够化为实质,此刻的旬王早就千疮百孔。
而他也无心听闻旬王所说的话,目光落在虞乔卿的身上,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眼角漾出的笑意,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圆晕。
当时虞乔卿冲他那一笑,确实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也算是她第一次对自己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而不是嘲讽和戏谑的笑容。
虞乔卿对谢听之释放的善意太过稀薄,以至于只是单单这一次,也值得他放到心里抚平妥帖,然后珍藏起来。
最先动心的人,哪怕是对方的一颦一笑,都能够掀起兵荒马乱。
谢听之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些,握住木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宽袖如流水般遮挡在他的面前,让人觉察不到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旬王说了一通场面话后,才面对着坐在另一旁的褚玄云,恭恭敬敬道:“这一杯敬褚道长,若是没有飞花阁的庇护,旬国早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褚玄云微不可察地嗤笑一声,但还是极给面子地握住酒杯,在空中抬了抬,随后一饮而尽。
虞乔卿将他们这些动作全都落入眼中,只觉得讽刺。
就连褚玄云这样的厉害人物都没办法拦下旬国走向灭亡的命运。
旬王昏聩无度,若不是这些朝臣帮衬着,估计早已被推翻。
大家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说。以旬王这样耳根子软的性子,若是听信他人的传言,恐怕自己的脑袋也会分家。
这样的场面正是王后乐见其成的,她满上一杯酒,递到旬王嘴边。
旬王已然微醺,意识涣散,对敬酒更是来者不拒。想也没想地接过王后的酒吞咽下去,一杯杯下肚后,饶是他这样浸泡在酒坛子里的人也忍不住眼前一亮,对王后说道:“此酒甚好,回味无穷。”
王后掩唇一笑,目光幽幽地落在虞文德的身上,“这倒不是臣妾的功劳,这可是左相大人亲自让人酿的,自然回味无穷,不过是陈年老酒,怕是只此一坛了。”
旬王毫无防备,乐呵呵地揉捏着王后的手,被后者一个眼神瞪回去,讪讪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私底下这样也就罢了,如今众目睽睽,旬王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真是不知羞耻。
虞文德听到王后的赞赏,尴尬地站起身来,“不过是臣分内的事情,既然王上觉得好,那臣也就心满意足了。”
虞乔卿自始至终垂眸,望着茶杯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温润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虞乔卿抬头一看,就见夏柔云望向王后,手却轻轻揉捏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自卞月灵死后,鲜少有长辈这般对她。虞乔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眼眶一下子红了,泛着点点泪花,但面子又拉不下来,慢慢抽开手,低声道:“不需要你虚情假意。”
夏柔云也识抬举,收回后冲她温婉一笑,“若是卿卿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我讲,将我当作月灵就好。”
虞乔卿不屑地撇撇嘴,扭头后双颊鼓起,见她张口闭口都是卞月灵,嗤笑道:“若是娘亲在世,也只会觉得你这般亲昵的态度晦气罢了。”
似是被人戳中最隐秘的心事,夏柔云的眉眼一下子黯淡下来,像是惊艳的昙花一现后又悄然没落。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虞文德抛弃陪伴自己多年的结发妻子,在他守孝期间,忙不迭娶了一位续弦回家。
想到卞月灵的母家以及她的特殊身份,夏柔云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虞文德。
此刻的殿内充满快活的氛围,各位朝臣纷纷举起酒杯,把酒言欢,各种各样的奉承和谄媚话语不绝于耳。
舞姬身姿曼妙,琴弦拨动,余音绕梁而不绝。众人纷纷陶醉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只有那位女将军一直灌酒。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忍不住捏起酒杯,险些要将其化为齑粉。
西南的将士还在前线杀敌报国,浴血奋战,而如今朝堂歌舞升平,旬王更是寻欢作乐。
“老贼。”女将军低低骂一声,她的近侍听闻后,连忙附在她的耳边低语。
“将军慎言,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女将军也喝得上头,不顾忌什么场合,“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朝堂正中央那些翩翩起舞的舞姬道:“此女未免不够尽兴,不如场上的那些将士奋战来得痛快。”
近侍吓得胆子都破了,连忙拽着她的手,将其按在桌案前朝着坐在上首的旬王道:“王上莫要怪罪,我家将军喝多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女将军冷笑着,目光划过在场的众人,却在接触到一点时,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