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尽。
躺在地上的女人大口喘着气,侧脸去看那想容楼的正中央。
那根烛芯终究是燃尽了。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那个女人:
“我接受该来的结局,只是我想跟他说一句话…”荆玉戎的那张脸没有情绪,月隐的话有些迟疑了,只转头看了那少年一眼:
“关于他的那把刀。”
夏树是界内出了名的武疯子,那把刀是他的命根。
荆玉戎迟疑了一下,看着少年的那双眼,还是应下了。
夏树站在女子身前,俯视地看着那张古怪的脸,女子艰难起身,靠到少年耳边,生人吐纳的温热气息扑向他的每一根神经。
在场那么多人,没人听见女人的话,只有那少年全身僵硬,愣站在众人的视线里。
“我说完了。”月隐绝望的转身,她还是赌错了。
荆玉戎看着那个正立在前方的女人,满身的疲惫:“没了?”
女子唇角上扬,眉眼弯弯,某些肿胀的皮肤发着令人作呕的血污。
一道光,如夏夜里的疾电,瞬间钻入她的眉心,穿过她的脑颅,断了她挽在脑后的那半根筷子。
尸体到地的声音太沉闷,夏树惊回神,他这才明白女子刚刚说的话。
刀,神,镇心。
刀中有镇心的神。
他还有许多疑问,可是那个下奴就那样倒下了。少年有些不甘心,俯身去探那尸体颈部的动脉。
后凌云的那声“等等”烂在了肚子里,他对他的阿峦没得交代了。陈直看着那具倒地的尸体,总觉得这个下奴不简单,正想说句什么,便看夏树那武痴拖着大刀,灰溜溜的走入人群。
手起刀落,头身分离,那么密集的人群,只有一人断了脖子。
那个叫夏树的少年后悔了。
刀之灵与人之神志所通,没有人比刀的主人更能感受到刀的异动,所以夏树比任何人都该清楚,异动的起始与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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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芷正修得入神,猛然一阵心慌,她睁眼去看,月已向西。
下意识得去看腕间的珠子,月色下看不出一点光彩,她的心脏漏了一拍。
怎么会这样!
一道灵气注入通心珠,珠链并没有起色;一滴血色注入通心珠,珠链仍旧同死物一般,兰芷立刻蹿起来。
张着大口的窗户,略过女子慌张的身影。
第六天,月隐失联的第六天。
兰芷又来到了云想楼,将上次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天要黑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离开了。”
她无措地回到了两条街外的那个院子,将院子里的每个人都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还是没有新的线索。
摸到想容楼,想容楼却一阵风都透不出,好不容易放下脸面托着高湛的名义打听,却只听到:
“想容楼里的嬷嬷没等到来的奴才,在楼内骂了一整晚,结果被荆掌事听见割了舌头。”这样的说法。
兰芷真是觉得离谱又离谱,于是又花钱去下奴衙看奴隶册,月隐的名字赫然在册。
“还是黑色。”
兰芷将册子甩到那衙役怀里,一下没了影。
月亮很高,街道上空无一人,兰芷看了眼月亮,那张脸模糊在眼前。
太极历十一月十五日
十一月份的天气,不管是在人间,还是这片世外仙境,都是寒透了的天气。
今年的太极格外诡异,深秋还不凉,一入了冬,反倒将秋天未尽的寒气如数奉还,一阵北风吹来,将凡胎肉骨吹彻。
“哎呀呀,这么冷的天要叫我们怎么跳!”一位刚褪貂衣,身着薄纱的女子瑟瑟发抖,站在台侧,向一边的嬷嬷抱怨道。
一边浸了寒的姑娘们也纷纷附和,一声又一声的冷。
“姑奶奶…姑奶奶们,你们一个二个的,少说两句,今夜过后,好处少不了你们。”
“妈妈,开始吧。”
一女子,碧色纱衣,玉骨冰肌,自屏风后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琴的丫头,那丫头的眼上,蒙着浸香的白布。
先前抱怨的一众女子,见那两位上了台,心中不甘只能摁下,她们这些陪衬可惹不起。
“步步玲珑,乐音风雅,这一台流雪回风,无人可出其右。”
沅雪见那人走近,将步子停在了半途,朝着来人浅浅笑到:“是想夸我?还是想夸这琴声。”
那人抿唇不语,望着台中央女子款款深情,伴舞和那抱琴的丫头很识相的退了下去,准备那么久,不会有差错的。
刚布置完场地的荆玉戎匆匆走过来,催促台上的人赶紧下来。
“荆掌事,有什么好怕的。”
沅雪站在那一动不动,目光只放在眼前男子的身上,荆玉戎一个健步上台,推攘着女子,给过眼神,让一旁的嬷嬷带她走,自己横亘在男人身前。
“寒江尊者果不负风雅之名,这样急不可耐。”
荆玉戎正不知如何开口,一男子从长廊侧拐了过来,解了她的难。
来人眉眼峻冷,嘴角上扬,眼角撇过被嬷嬷推倒屏风后的两个人:
“嗯,那舞姬确实不错,只可惜太普通了,寒江你定看不上的。”
简寒江站在原地,笑容不改,看着不善的来人:“看得上看不上,都是乐子罢了,我和阿彧你约好的,大道为先。”
闻人彧面色一紧,倏尔笑道:“那寒江你可要让让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