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又窄又黑,一脚踩下去粘哒哒的,脚下一个不稳,跌到又硬又臭的岩壁上,胸中翻出一股恶心,一天多没进食的她,简直要将胃里面的酸水呕出来,可还顾不上,那人便提着衣摆,佝着腰,一步步往前了,还是那句话。
“莫跟丢了。”
身上沾着腐臭的泥,水诀涤荡后,心中还是膈应这臭气。
屏气最多也就一刻钟,又一股子恶心要从胃里翻出来,再屏一刻钟,又是一阵恶心,反反复复五六次,呕的大脑都要缺氧。
这是伏黑沼的“五障原”,这是第三障——“障金”。
好在这甬道只有一条,黑里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只看见前方隐隐约约的男子轮廓。
“师叔祖。”
月隐艰难开口,她看见淤泥深处,那洞壁之上,忽闪忽闪的。
“我亦不知道那是什么。”
柳怀肆一句话堵住了月隐的疑问,她的心思好像早被不远处那人看了个明白,从她第一天入定城起。
哦,不!或许在这个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没有秘密了。
她的心里忽然很失落,或许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
“师叔祖。”女子的声音冷冷地,带些失落,甬道那段传来潮湿的冷风。
“修短随化,苦求未必有结果。”
月隐立在原地,臭气满身,那人声音在甬道中久久回响。
未必有结果——
是啊!许多事并不是一味追求就能有想要的结果的。
女子一瞬间灵台通透,突至练气六层巅峰。
月隐等一干天资绝好的女子,都因年纪尚轻,未能了然修短随化四字。自那一事后,即便幸免于难,心中却留下了心障,修为难得寸进。
柳怀肆的这一句修短随化,她好像参悟了些,便是如此就已过六进七。
看来如要修炼,解决心障,心魔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她还是想不通某些人能有矢志不渝的追求,亦不明白那些追求那些修为能带给她什么,因为她总觉得站的越高,便越退不得。
女子掩住口鼻,急急追了上去,那话里有些闷闷的:“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月隐并没有问清。可那人的回答却异常坚定:
“不后悔。”
“从未后悔过吗?”
“从不。”
那人回答的迅速让她有些发怔,从不二字,曾经出现在她的心头吗?十岁之前,没有人比她更肯定这两字。
可是十岁之后——
月隐看着五步以外的那个身影有些羡慕,心里感叹:
这世间真的有诸事顺遂的人。
想想自己真是个可怜虫。
——————————————
灵幻城内,乱作一团
原本负责驻守城南禁止的守卫,莫名其妙的消失,当交班的人前去换班,却发现所有的守卫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个在城墙角落里酣睡着的老守卫。
“马师,马师!”
老守卫在灵幻城里也算是德高望重了,除了修为,哪一处都比那群年轻小犊子强。
前来换班的几个守卫没见着人,便跑回了城南门的驻地去寻银扇。
马得保半睁着眼,正想看看哪个瘪犊子扰他好梦,结果声不对人,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产生幻觉。
他奶奶的,真不是幻觉!
邋遢的中年男人,提着腰带赶紧起身:
“见过城主大人。”
灵幻城的大大小小已经习惯将银扇这个代城主当成城主了,只有银纱这个小丫头不甘心罢了。
那坐在赤狐背上的女子,紫色面具在月夜下更显冰冷,女人只扫了一眼,赤狐便转身向禁制边缘行去。
马得保拾起藏在杂草堆里的兵器,慌慌忙忙赶上。
银扇手中一道符,向城南驻地飞去。
驻地的血腥气禁制掩不住,银扇阖目,血腥,蹿入鼻息冲入脑髓,月亮,染成了血色。
贴着禁制边掠一星火,是从银扇手中飞出的那张符纸,只剩个残身飞回了女人手中,焦黑色的边沿,蔓延着无名的恐惧。
马得保自是知道这符纸为甚,也知道这符纸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眼中的惊恐,被众人捕捉,只是挂在嘴边的那声惊叹被无边的夜色熄灭。
众人的视线回归到银扇身上,赤狐背上的女子冷笑,狐狸对着血月呜鸣。
凤辰,赵之辛一干人愣在一边,只有明光那小子不懂事,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开口唐突:“可能找到我师姐?”
凤辰恶狠狠地盯了那小子一眼,一把用法术约束那张漏风的嘴,将明光拦在身后
女人笑声停了:“这么多条人命比不上你师姐一条命。”
女子的眼角带过那红袍子身后的小子
“你知道她下落?”
纵然天地崩裂,她郁兰芷也熟视无睹,她只关心她在乎的那个人。兰芷的那一句出口太快,不合时宜。
女人掌着面具的手顿了顿,她转过身,看向那个开口的黑衣女子。
然后慢慢揭下那幽冷,吸收着血月光辉的紫色面具:“如果这一切都由那人起,那她。”女人的话顿了顿:
笑意裹着杀意轻捻出两字
“该死!”
话音落地,面具在女人指掌间散成灰烬,血月下,赤狐背上,女人的影子萧条。
那个女人的脸模糊不清,被异物腐蚀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