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边背风处一块大青石后,一阵刚升起的白烟,被灵幻城的一阵夜风,一吹而散。染血的月亮不再执着要悬在头顶了,慢慢地斜下去。
“你在做什么!”那人上前一脚踢散堆起的纸灰。
月隐听得出那人话里压抑着的愤怒,最后一张纸,女子用驱火术点燃,火光一点点蚕食着黄色符纸的身体,边缘留下灰色的火印,纸燃烧后的灰烬飘向四方,并没有落到不规则的圈里。
诡异的灵幻城,身后是寂静到极致的林子,蹲在地上的女子,细腻白润的面庞在这跃动的火光照耀下,颇有些生气,可是那表情却冷漠至极,像一具心事尽了的死尸:
“你若怕,便躲远些。”
女子开口,话里的冷意,灵幻城的夜风吹不散。
“你想死,便要我们这些人陪你一起死!”
四五个男女,从林子里跳脱出来,也不知用得什么法子,直到离她不足五十步的时候,她才用神识探查到这点儿人气。
看着男人一脚跺灭的火堆,女子嗤笑:
“谁说我是想死,我是在求我阿爷保佑我阿。”女子说得若有其事,把那四人唬得愣在了原地。
你说这女子吧,行事诡异,话却…似乎…好像…有点道理?
为首男人心里嘀咕。
毕竟大难临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行为都能解释,更何况方才那话人味儿挺浓,凡人的那点愚昧气是足秤了。
几人相视,其中一个女子开口:“这城里本就鬼兮兮的,再加上莫名其妙的闹了疫灾,更是半点人气都没了,天上地下明目张胆跑的,哪一个是活着的?你这一场火点起来了,可别把我们嚯嚯了。”
月隐没说话,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这一行四人打量了个遍,
用眼神问出了那一句,你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女子明白了月隐这一通仔细打量的目光,开口道:“不是我们有本事,是城内一直有些大能在替我们受罪,方才见城东南方向,下了场火雨,想必所有的鬼东西都被吸引过去了,你若想好生活着,就别做些奇怪事情,嫌命长了。”女子尾巴那句话虽然不中听,但语气却和善。
其中一个面庞稚嫩的女孩,撅着嘴一脸嫌弃地开口:“就是,你阿爷可不保佑我们。”
东南?女子的目光看着一个方向,那群男男女女的话抛在耳旁,总觉得有什么在等着她,等着她过去。
“我并不是为了等死而进阵。”
众人心里一咯噔,说不出来的滋味,看着女子的萧索的背影被血色的月光照着,格外诡异。先前开口相劝的女子往前挪了一步,却被那踢散火堆的男人一把拦了下来,旁边的小女孩言语附和道:“管她做甚么,早死早好。”
此时的城东南方向正是光火冲天,凤辰那飞纵出去的等身火还在烧,火虽未熄灭,却越来越小了。
曲明光看着越来越没气势的火障,还有打得正欢的赵之辛和闻人彧,真是说不出的恨铁不成钢,他一下子就明白娘亲每每见到他的那叹气声了。
如果此行能够有命出去,定要勤勉修炼,就算不能为着娘亲顶起族中的大事,也要好好的把自己安顿好,至少娘亲见了自己不再叹气,这一点总要做到吧。
赵之辛只守不攻,几招下来有些招架不住那游纵的黑气,还好兰芷大喇喇地上前,若无其事的将铜镲扔到两人之间,一阵清脆…不是!一阵刺耳的铜镲撞地之声,实在是很好地喊了明光此时的心情。
在场一众,经历了十分短暂的无语期,游纵的黑气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干瘦的黑衣少女身上。
闻人彧背过身,躲过女子的目光。
众人或许都没想到,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困在游网里的马得保:
“跑!…跑!”
粗糙的中年汉子,眉头捏得跟包好的馄饨皮似的。
“跑跑跑,跑什么跑,往哪儿跑?”
明光的话从兰芷的的嘴里跑了出来,搞得那少年鼓着嘴,在一旁有气没地儿出。
“都还在呢还—”男人顾看了一下目前的局势,便去瞧自家城主。
发现那女人的一双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吓得打了个机灵,整个身子向后跌去。
“怕什么!鬼婆子还没醒呢?”兰芷有些嫌弃,一眼瞟到了那神荼石像的眼角。
有些奇怪。
兰芷连看了两息,并察觉不出什么,颇有些丧气,便上前去捡先前扔在草地上的铜镲。
明光坐在地上,心里正想着她郁兰芷真是难得,难得第一次弯腰。女子走向的不是赵之辛的方向,而是那古怪的游网。
女孩颇有些嫌弃的看了眼手中已经灰溜溜的铜镲,还是单个的,瞬间没了耐心,一下下地用铜镲拍打着游网,
哐哐哐——游网好像笼着一层特殊的禁制,铜镲拍打到游网之上发出刺耳变调的声音。
马得保还是惊在地上,双肘撑着身子,惊恐得看向游网中的女人,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你怕什么?这不是你拼了命都要救的城主么。”
手拿铜镲的黑衣女子比谁都镇定,眼前的女人眼珠子动了一分,身后便卷起一阵阴风冷到直刺骨髓。
兰芷没想到的是,被铜镲唤醒的除了灵幻城的城主,还有被刺激到的鬼众,所有的地鬼天鬼如火蚁,一瞬涌出,压垮火障,朝着神荼石像奔袭而来。
“上石像!”
声音的尾调越来越远,散在风里,说话者已越过众人,站上了石像的肩头。
曲明光又被人揪着领子凌空飞起来。闻人彧倒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