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死死攥住魏禧纤细的手腕,衣服拉扯,正好牵动到了她的伤口。
“疼……”魏禧眼眶一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在魏澜面前,多疼都能忍下来的。
七皇子眼瞳颤了颤,松开了魏禧的手,凌厉好看的眉没有松开,但怒火似是在一瞬间灭了大半。
他掀开魏禧外袍的宽袖,只见湿哒哒的里衣已经和伤口、旧绷带、早些时候上的药膏黏混在了一起,新旧伤交加。他侧脸颌骨咬合了下,似是有些恨恨的,取过小刀,放在火上烘烤,割开了那些湿衣服。
“不是逞英雄么,忍着。”
语气带有几分嘲讽,但手上的动作却极其小心。认真地分除着魏禧伤口上每一丝黏连的布料,擦拭水迹后洒了药粉,末了拿着案上崭新的绷带在她胳膊上缠了几圈。
魏禧虽然见过比这严重的伤,但还是做不到盯着划开皮肉的伤口看,目光移开,自然停留到了七皇子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肤色冷白,掌心有薄茧,这双手无论是操琴还是持剑,都是赏心悦目的。
视线缓缓上移,落到脸上,这么近的距离,他的面容清晰映在眼底,甚至能看清那墨色长睫每一根的弧度,微垂着,安静的,像一只黑蝴蝶轻轻落在了夜色下的静渊水面,渊下是什么,看不清,但至少它停栖这一片刻,产生了可以称为温柔的错觉。
末了,七皇子十指利落地给绷带打了一个平整的结。
魏禧轻声道了句:“谢谢。”
“暂且这样,换了衣服之后再处理下。”七皇子指了下魏禧身侧整齐叠放的干衣服,正准备起身离开留出空间给她换,前方的天花板便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两声叩响后,头顶的矮门被人推开,一名极其美艳的女子推着换了衣服的魏浥尘从门后临时摆放的矮坡上下来。
魏禧这才意识到他们身处一艘画舫的舱底暗层。
而那女子媚骨天成,自带兰香,微微上挑的眼角染着桃色,一双眼睛正饶有趣味地在魏禧和七皇子身上逡巡。
不是岸芷阁老板娘云作裳又是谁?
魏禧和魏浥尘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犬彘闻着味儿来了,”云作裳道,“饵儿将他们引开了去,那何大人却在中途觉出不对味来。如今准备登船了,我的人招架不住,妾身一介弱女子,他们也不会信。还得你出面,七殿下~”
最后三个字,她念得格外抑扬顿挫,似有揶揄之味。
七皇子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将灯火旁烘得柔软而温暖的绒巾罩到魏禧头上,道:“记得擦干,待会儿换身衣服再上药。”
没走两步,又回头补充道:“‘待会儿’是指我们回来后,别在他面前换。”
魏禧:“……”
云作裳:“噗。”
话题中的“他”,魏浥尘,沉静地坐在素舆上,向七皇子微微颔首行礼,挖掉甲片的手指被简单处理过,虚虚拢在袖中,他就像是个永远不会喊疼的假人。
一声沉闷的轴承滚轮响动,头顶暗门关闭。
一关,便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只依稀听到先前那个南城兵马司指挥的大嗓门和云作裳娇媚的笑声,倒是不怎么能听到七皇子说话,他竟也有惜字如金的时候。
舱底的空气安静过头了,但魏禧也不准备主动说什么。她已经推测出了事件全貌,无需问魏浥尘什么,也无需问什么“你还好吧”这种显而易见又能预料到答案的无意义的问题。
直到身旁的灯花噼剥地响了一声,魏浥尘先开了口。
“上次你说,‘各欠一条命,便算扯平了’,那这次,又何故救我?”
他看着灯花,目光幽深,连平日伪装的浅笑都没有了。
魏禧将注意力从舱外收回来,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就那么想出事,不怕错过月底的秋闱和来年春的会试?你难道有时间再等三年吗?”
“为何回避问题?”魏浥尘视线移向她。
迎着魏浥尘的目光,魏禧意识到,若没有足以信服的理由,这次很难诓过去了。
“你若在那种地方被抓,我也脱得了干系。魏漪会说是我把你叫出府的,定然还准备了人证。”
“这便足够你舍命吗?”
很显然,魏浥尘不信。
魏禧沉默下来,看着魏澜的面孔,渐渐思考起了魏澜和原郡主的关系,两人从兄妹走到如今的冰点,每一步都刺入心结,至少是原郡主的心结,也许,她该借救魏浥尘的机会,替原郡主说一些话。
于是,半真半假地道:“这种事一定要本郡主说明么?龙瞑山一事后,我想得很清楚,不希望国公府落到‘旁人’手里,不想我爹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回到家却轻易被别人吹耳旁风。魏老太太,魏子情一家,顾氏、魏漪……他们哪个真正为我爹娘考虑过?没有,所有人,都是一堆趴在烂肉之上筑巢啃噬的蛆虫。这些年我深居皇宫,不管不问,倒是便宜了他们,如今想来,与其放纵他们作威作福,还不如把魏府交给你。魏澜,我虽然讨厌你,但你是我娘真心喜欢的孩子,是我娘托付要彼此扶持的存在,是世上唯一愿意救我的哥哥。至于我,你该知道的,我时间不多了。”
脑海中莫名浮现起一些不属于她记忆的画面,魏禧想,或许是越细数过往,越能与天禧郡主感同身受,又或许是这具身体里尚有情感碎片残留,说到最后,情绪越发低落起来,鼻尖甚至有些发酸。
像是为了掩盖情绪,魏禧抱着绒巾,将自己的头埋在阴影下,安静地擦拭着:“我知道我以前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但这救你的事,也不是弥补,所以你也用不着对我有任何改观,是讨厌是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