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便在地上滚了一个来回躲过了一劈。随后趁对方大开大合之间未及收势,他右手成掌汇聚真气,在剑鞘末端一拍,将之向对方右侧腋下推去。剑鞘快如闪电,以刁钻的角度重击在了那人的腋下穴骨之上——和他制住那姑娘的位置如出一辙。只听那人惨叫一声,大刀脱手坠落,他抱着僵直的手臂痛呼不止。顾见春微微笑道:“刚打折了他的腰,如今又废你一臂。你们又是何苦。”对方射来两道怨毒的目光。他也不理,便冲着剩下两人看去,面上挂着淡定自如的微笑,说道:“喔,还有两位,是要如何?”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举起长剑一并斩了过来。可未等近身,其中一人剑锋一转,闪身往林中跃去,眼看着便要逃了。顾见春再想去拦,另一人欺身上前与他纠缠。他一时不及,脚上一踢,方才落地的剑鞘被他足尖勾回,他五指作掌,故技重施,又是一拍,那剑鞘带着气旋暴射而去,居然挟以飞叶,那人情急之下抽剑来挡,只听“铮——”地一声,长剑不敌这一击,瞬间从中间碎裂。随之那人被当胸一击,竟被震得口喷鲜血,显然是受了内伤,面色颓然地倒下。
顾见春“诶呀”一声,有些歉然地说道:“一时情急,下手重了些。多有得罪。”谁知嘴上说着得罪,手上可没停,一剑格挡住面前之人的剑锋,那人左右劈砍,他便左右闪身躲开,如同风吹竹影,飘洒俊逸。对方几击不中,有些恼了,便大喝一声双手握剑向他兜头劈来,颇有些拼命的架势。而顾见春却轻轻伸手一挡,他那长剑便再不能向前推进一寸。顾见春左手在他胸前两穴一点,开口道:“阁下,别急着服毒。何苦与自己性命过不去呢?不如说说,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话音未落,那人竟幽幽地笑了,眼神散去,再不言语。顾见春连忙扯下他的面巾,只见他嘴角已然流下黑色血液。他松开对方衣领,那人便软软地滑落在地。他又连忙察看其余几人,皆是面有微笑,唇边带着黑色血迹。和之前的几波人死状一致。他皱紧眉头,分明未曾下杀手,可这些人倒是赴死赴得坦然。他有些疲惫,将剑收回剑鞘,起身正欲抬足。
“不好!”他猛然回头,只见方才对战的是十一人,而如今地上只余十人。想必还有漏网之鱼趁机逃走,回去通风报信。他揉了揉额角,看来这地方是不能待了。也不知那孩子跑去了哪里,叹了口气,他又转身回屋,在门扉俯下身子细细看去。
只见地上足印纷乱无章,想来是那伙人搜查屋子的时候留下的,而只有墙角足印带着点药渍,他用手比对一番,正是少年留下的脚印。他顺着足印向外一步一步挪去,最终在屋前一片杂草乱石中失了踪影。他眸光动了动,不语。一脚踢飞了一枚似乎无足轻重的小石头。眼前纷杂的灌丛草木似乎又有了行迹。他用剑挑开那杂草,底下赫然是一处不算低的暗穴,他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他前日里亲自挖的。他正欲俯身探查其中,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袭来,他头一偏,剑锋失了准,露出一条小细胳膊,再然后是熟悉的衣袖,再一看脸——不是那孩子又是谁?只见他身上脸上都是棘木擦伤,面色潮红,站姿虚浮,眼神飘忽,便知他这是病得重了些,连忙一把将他捞了上来,背在背上。少年已是头晕眼花,定睛一看来人,原来是熟面孔,便卸下防备沉沉昏睡去。顾见春不敢再耽搁,回到房中,将他轻轻放在床上。起身煎药,这才心有余悸。他自诩身怀武学,出门寻药也如此耽搁。幸亏这孩子聪颖,躲在了洞里又补下了疑阵。否则若是自己这般耽搁,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幸好,幸好……他叹了一口气,心中惭愧不已。若是这孩子出事,自己竟真成了背信弃义之人。他向来不信神佛,却在心里谢过他们在天有灵,保佑这孩子多些运气。
想起这孩子又将自己弄了一身伤,他便去寻了些伤药,替他一一敷在伤口上。这孩子倒是个养尊处优的身子,皮肤受不得一点作弄,如今身上细细密密全是草木乱棘划的口子,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他又去寻了一件新衣服为他换上。似是草药敷上后略有蜇痛,少年悠悠醒转,睁眼,正见到顾见春将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你……”他张口,喉如刀割,声音嘶哑。
顾见春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帕子的位置,说道:“你这声音,倒像个八十岁的老先生。”
“……”不愧是他,一说话便能让自己失语。
“行了,我说笑的。不舒服便莫要多言。我已经给你煎了药,等喝了药便好得快些了。”顾见春见他欲要发怒,便连忙转移话题。
“不……”他摇了摇头,声音微不可闻。
顾见春有些了然,看了眼炉子,用剑拨了拨木柴,想让它烧得旺些,说道:“良药苦口,如今不比家里,药材不易寻,你就别挑了。”
少年摇头,想说话却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顾见春忙将他扶起来,递了一杯水给他。他慢慢喝下,才感觉好些,开口说道:“不是…咳咳…阴虚内热,不宜多服生姜,可换梨片或薄荷二钱…咳咳咳…”
“呵,你这鼻子倒是很灵。”顾见春笑笑,转身将药盅里的姜片摘了出来。“可惜咱家没有薄荷也没有梨子,怕是辜负了您这圣手的妙方。”
“那便不放。”少年闭上眼睛,哼了一声。
两人皆是沉默片刻。炉子里“呲啦”一声喷出些火花。想来是前日里下雨,山上难免染了些潮气。顾见春望了望炉子,叹了口气:“真慢啊。”手掌靠近了炉子,催动内力,想让炉火烧得更旺些。不成想却被拉住,回头看去,少年扯住他的袖子,虚虚说道:“死不了,你莫要糟蹋药材。”
“我如何是糟蹋?”还不是想让你快些喝上药。顾见春哭笑不得,抬了抬手,对方不松,只能作罢。
两人一坐一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话来,“说来,你是何时学会我那石头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