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幸福。
浮在水面上悠悠打转的山茶花瓣让我忍不住再次想到了今晚的访谈。利威尔在和威利·戴巴提起我的时候,目光像湖水一样沉静温柔。他就那么轻易地说出了口,不带扭捏,不带羞涩,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如果这是真的,我希望它是假的。如果这是假的,我却又希望他是认真的。
我并不是多了解利威尔。我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他也见过我。或许两家的大人会更熟一些。稍年长之后的碰面便是十四岁那年了,他给了我面包,救了我。我至今记得他对我说过的话——“好好活下去,小鬼。”
我认真地听从了利威尔的建议,去了杰拉德的矿工酒馆做事。利威尔似乎一直是那里的常客,可是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似乎谁都不愿意去提及那件往事——我甚至以为他已经忘了我了。只在那天的争执时我才恍然顿悟,原来他一直记得。
我叹了口气。利威尔这个表面看上去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男人,和他相处后我才发现他有细腻的内心。他虽然老是板着脸,用毫不客气的言语和我拌嘴,但是却又能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像老师一样用他自己的方式指引着我。尽管他和肯尼今晚对我的隐瞒让我生气,但是考虑到他们确实是为了提高我在赛场上的生存率,我的心就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可是心软又有什么用呢?过了今晚,我们注定会成为战场上互相厮杀的对手。或许我真的爱他,可我的爱到了可以让自己把生命奉献给他的程度吗?
那利威尔呢?他不爱我,所以他会杀了我吗?对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不出答案。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不会,又隐隐约约觉得他会。我在地下区没有什么留恋的人,但是他有。他还有肯尼、法兰和伊莎贝尔,他们一定都在期盼着他的平安归来。
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我杀了利威尔并且成为了胜利者,他的小团体会不会在我回去后报复我?不行,不行,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摇了摇头,泡久了大脑就会晕头转向,理智也会像泡沫一样一点点消散。我赶忙站起身来,抽掉了浴缸底部的栓塞,走出了浴室。我擦干了身体和头发,本想就这样直接去洗漱睡觉,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实在睡不着。对面的卧室没有什么动静,估计他们都已经早早睡了。我打算悄悄出门溜到阳台上去吹吹风,顺便去厨房搞点吃的,结果刚出门就碰到了利威尔。
我尴尬地向他问好,心虚地想要溜走,却被捉住了肩膀,质问大晚上了还想去干什么。
“去吃宵夜,然后去阳台上乘凉。”我诚实地回答道。
利威尔抬起眉毛,末了,拍了拍我的头:“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地下区的北部靠近尤比亚特地区,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雪原,一年之中除了夏季,其他季节都很寒冷,不像米特拉斯有分明的四季,以及温暖的阳光与充沛的雨水。
米特拉斯的夜晚很温暖,即便是在露天阳台也不用多添一件衣裳。如果是在地下区的话,仲四月的夜晚出门必然是要裹着呢子大衣或者棉袄的,但即便如此也要忍受入骨的寒冷。
都城的人们可真幸运,不仅能拥有真正的夜晚,还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去享受它。我嚼着从厨房顺来的面包,静静地坐在利威尔的身边。他盘着腿,手里握着一杯红茶,仰望天上那些真正的繁星,微弱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连银河都仿佛映照在了他的眼里。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无奈的声音响在耳边,打破了夜色的沉寂:“喂,小鬼,干嘛一直盯着我?”
“没、没什么,”被现场抓包的我慌忙摇了摇头,“只是在想肯尼刚刚被我气的半死的样子。”
“啊,是啊,他刚刚还一直在和我抱怨你不解风情。”利威尔嗤笑了一声。
“谁要了解他的风情。”我转过了头,倔强地说道。
利威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握着杯沿抿了一口红茶。一丝复杂的神色闪过了他的眼睛。我又忍不住回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闪烁的霓虹灯。
“利威尔,”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对于杀人……你怎么想的呢?”
“如果必须杀掉别人才能活下来的话,我只能这么选择。”
我怔了一下,“虽然这么问有些直接……但是,你杀过人吗?”
利威尔淡淡地瞥了一眼我:“你觉得呢?”
我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应该没有。你们是聪明的人,你和法兰都是。你们知道如何在地下区生存下去,不会去惹那些不该惹的人。”
“……可真是令人惊讶,”利威尔挑了挑眉,“你也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许多。”
我瞪了利威尔一眼:“嘲弄我总是会让你觉得快活吗?”
“至少比和威利谈话要愉快。”
“啊,那可真是荣幸至极。”
我学着威利·戴巴的口吻说出了“荣幸至极”几个字,利威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他淡淡地说道:“艾瑞斯,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类的本能永远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与其想这么多,倒不如做好弄脏自己双手的觉悟。”
利威尔的话让我愣了一下。我低下头,抿起了嘴唇。啊,是啊,这就是他引导我的方式。不论是初到训练场的那天,还是现在。他让我看到了我最脆弱、最糟糕也最真实的一面,并且告诉我,即便是这样的自己,我也应该去努力爱惜。
我依然不知道利威尔究竟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但却能感觉到这些行为全部都出自他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