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丧钟会引来剩下的存活选手,原来我们本打算去露营的那片鸢尾湖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利威尔决定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处水源后再做打算,我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我毫无精神地跟在利威尔的身后。薄暮时分又下起了小雨,微冷的寒气不断拍打在我的脸上,林中也开始弥漫起白色的雾气,叫人看不清楚前进的方向。
“把帽子戴上。”利威尔短促的命令响在耳边。我闷闷地“嗯”了一声,罩上帽子,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了下巴尖。
利威尔往我这里瞥了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所有想说的话最后还是融入了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刻意地放缓了脚步,牵起了我的手,就像在开幕式的古罗马战车上时那样。
好温暖……仅仅是被他这样简单地握着,就已经能感受到他全身的温度。利威尔就像一团在雨中不会熄灭的蓝色火焰,永远悄无声息地燃烧着。
“利威尔……”
我轻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嗯”了一声,并没有放缓前进的脚步。
“那个时候,谢谢你读懂了我的眼神。”
我的脑海里闪回了和亚鲁凯鲁男孩对峙时的那一幕。利威尔吼叫着让我冷静一点,正是他的吼叫让一个破釜沉舟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成型。利威尔佯装受了重伤无力再战,让亚鲁凯鲁的男孩放松了警惕,这才为我们创造了反击的机会。
“啊,虽然头脑短暂地有些不清楚,但是你的判断力和反应力都很迅速,”利威尔淡淡地说道,“不过也的确是在冒险了,如果那个蠢家伙再谨慎一点的话,搞不好真的会被他给杀死。”
“夸我的话就不需要带上前半句了啊……”我有些不满地嘟囔着,转而垂下了眼眸,轻声说道,“他没有拿到治疗蜂毒的药,和他同区的女孩也会死的吧。”
利威尔沉默了一小会儿。“谁知道呢。她死了,我们就少了一个威胁了。”
“是啊,剩下两个人总比剩下四个人要好许多。只不过昨天他们这个时候还在像我一样为修改规则而欢欣鼓舞吧,没想到就面临了如此这般的噩梦。”
“对不起,利威尔,”我抬起头,看向利威尔白皙沉静的侧脸,“虽然你一而再再而三让我做好弄脏双手的觉悟,但我果然还是适应不了杀人……”
“杀人这种东西,你并不需要去适应,也永远不可能适应,”利威尔打断了我的话,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杀人只是生存下去的方式,这种迫不得已的手段带给人的只有无限的恐惧与愧疚。你所要做的,就是不要去讨厌杀了人的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利威尔停下了脚步。我的眼前是一片完全陌生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湖泊,湖泊旁的湿地盘踞着错综复杂的树根,再向上是各种粗细不一长着叶子的藤蔓。雨已经停了,凝聚在树叶间的水滴还在向下坠落,擦着脸颊滴落在利威尔的身上。
“你只是做出了自己认为对的选择而已,而你的选择的结果就是我们都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这里。艾瑞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都会死在那里。”
利威尔看着我,那双仿佛幽深池水一般的灰蓝色眸子并没有被雨淋湿,而是依然沉静,依然坚定。尽管还是有些困惑与内疚,但我好像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利威尔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伸出手拉下了我的帽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搞一些吃的来。”利威尔指了指一旁倒在地上朽了半根的树干。
“嗯。”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满当当地填满了踏实。
入夜前组委会例行播报了今天的亡者,正如我们所想,亚鲁凯鲁的男孩和女孩都死了。他们一个叫凯尔,一个叫罗莎。罗莎是一个头发偏棕、皮肤白皙、模样稚嫩天真的小女孩,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她在临死前大概还在期盼自己的搭档能给自己带来希望的药膏,但是随着毒素的一步步入侵和伤口的一点点溃烂,那微弱的希望之火恐怕也被浇灭在了这冷彻的雨中。
我原本可以放那个男孩走的——既然他暂时没有威胁到我和利威尔的话。但我还是选择射出了那支箭,从而直接间接地导致了他们的死亡。我不知道正在荧幕前观看的第四区人民会怎样憎恨我,他们的父母如果见到了我,这个夺取他们儿女性命的刽子手,一定会用尽肮脏的言语诅咒我下地狱吧。
利威尔还没有回来,我却已经有些犯困了。我枕在枯朽的木头上,鼻子旁边尽是潮湿阴冷的气息。在如此寒冷的黑夜里,我的内心不免有些空虚寂寞。我好想让利威尔再抱抱我,好想伏在他温暖的胸膛前,好想让他的滚烫的嘴唇落在我的脸颊和身体上。我好想什么都不做,只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样依偎在他坚实有力的臂弯里。
“艾瑞斯·格雷霍克。”一个像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女声响在空谷之中,我蓦得睁开了眼,看到一个样貌绮丽的女子正站在我的面前。她没有穿任何衣服,银白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凹凸有致的躯体上。她赤着脚站在湿润松软的泥土,白皙细腻的皮肤和黝黑的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定又是组委会布下的什么陷阱,我仰头看向那个女子湛蓝的眼睛,心想道。但是很奇怪,我并没有任何想要攻击这个女子的想法,相反的,我竟然打心眼里无比信任她。她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与温暖,我看着她,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女人柳叶一般细长的眉毛微微攒了起来,她弯下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抹掉了我眼角的眼泪,然后轻轻地贴上了我的嘴唇。她无比温柔地吻着我,薄荷草和海盐的淡淡香气萦绕在我的口腔里。一种滑腻而奇异的感觉不断撞击着我的大脑,我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推开她,但是在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