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利威尔就把他的身体甩了出去。利威尔和他的鲜血都成了最好的润滑剂，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脱离了宙斯之角。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空，我勉强地撑着身子走了过去，骇然看见尤特比亚男孩的身体像只被射落的鸟一样被串在了一个圆锥形的金属柱子上，鲜血洒了一地。那是曾经摆放补给品的地方，成了了结他生命的最后的棺材。
我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宙斯角上。身后响起了踢踢踏踏的声响，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方紧紧地抱住了我。
“都结束了，艾瑞斯。”利威尔低哑的嗓音中带着些许疲惫。
礼炮适时地响在了耳边。结束了，都结束了。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有备受摧残的身心得到解脱后的释然。周围依然是黑暗的，只有宙斯之角旁的大湖反射着淡淡的月光。
我和利威尔借着月光，互相搀扶着走下了宙斯之角。天空中开出了一个大洞，组委会的飞船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它伸出熟悉的金属爪子，第十八次也是最后一次回收了尸体。飞船在我们的头顶稍作停留，然后重新飞回了那个大洞之中。
“我们难道不是坐那架飞船的吗？”我问。
“谁知道呢，”利威尔说，“或许有专门的的飞船来接吧。”
我们静静地等着。黎明没有破晓，组委会的另一架飞船也迟迟没有降临。就在我们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了游戏设计师的声音：
“第七十四届饥饿游戏的参赛选手们，你们好。经过我们的讨论，原定修改的规则无效，本届大赛的获胜者依旧只能有一位。祝你们好运。”
我觉得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天空中已经没有了广播的声响，我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切都是中央的设计，他们用看似宽厚仁慈的谎言编织出了一张大网，用以捕捉我们这些天真的鱼儿。从始至终他们都永远站在高处蔑视着我们，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想让我们赢过。
我怎么会忘记，在饥饿游戏之中，活下来远比死去要难得多的多？
“呵，果然是这样吗，”站在我面前的利威尔冷笑一声，“抬起头，艾瑞斯。看着我。”
我抬起头，唯一能睁开的右眼已经泪眼迷蒙。利威尔看向我的脸色依然冷静地出奇，仿佛刚刚的宣告没有发生过似的。
“你想怎么办？”他问，“我的左手受了伤，没有任何武器。你还有小刀吧。如果你要用那个杀死我，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的手伸向腰间，抽出了那把匕首。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映射出了利威尔苍白的面容。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在楼顶的天台上，我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在饥饿游戏中好好活下去，因为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那么一切都很简单了。”
“但是，我同样告诉自己，如果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那么你将会是活下来的那一个，”我轻轻地把匕首扔到了利威尔的面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杀了我吧，利威尔。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你还有家人在故乡等着你，你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我露出了一个惨白的微笑。利威尔盯着，没有弯腰去捡那把匕首。我们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听着风声和着呼啸着刮过耳边。
“如果你活不了，那我也活不下去，利威尔，”我直视着利威尔的眼睛，轻声说道，“‘掠夺者’，应该还有两把吧。”
利威尔楞了一下，然后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垂下眼眸，苦笑了一声。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利威尔转过身走到血迹斑斑的补给角旁，蹲下身在草丛里摸索着什么。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是是尤特比亚男孩的“掠夺者”。在坠下宙斯之角的时候，他掉下了它。
利威尔从腰间拔出了另一把手|枪，我知道，那是在刚刚在打斗中掉落的我的“掠夺者”。他把我的手|枪交到了我的手上，怜惜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数一，二，三。”他说。
“嗯。”我说。
“一。”
我和他一起拨动了保险，给手|枪上了膛。
“二。”
我和他一起把“掠夺者”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把食指扣在扳机的位置上。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也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尽力让自己幸福地微笑着。
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与过去四天发生的一切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坏事。
利威尔动了动嘴唇，“三”还没有说出口，天空上方就传来了一声慌张的呵斥，“住手！住手！”
看我们没有扣下扳机，那个慌张的声音长舒了一口气。他平复了心情，带着激昂的语气大声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恭喜第七十四届饥饿游戏的获胜者，来自第十区的利威尔·阿克曼和艾瑞斯·格雷霍克！”
我丢下了手|枪，利威尔也丢下了手|枪。我们不约而同地伸出了双臂，紧紧地将对方拥进怀里。
黎明瞬间破晓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响在了头顶，降下了软梯，邀请我们这两个胜利者去攀爬。一切都这么迅速，一切都结束了。
“利威尔，”我闭上了眼睛，哽咽地说道，“我们能回家了。”
“啊，是啊，”利威尔把我抱得更紧了些，喃喃地说道，“我们赢了，艾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