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榣山。
高大的榣木深深地扎入山涧之中,和榣木相伴而生的是有着红色花枝的若木,它们就像是坠落山涧的片片朝霞,美的绚烂。
榣木下,一袭杏黄色衣衫的俊美青年临水而坐,他的气质温和淡雅,如峣峣玉山,似皎皎明月,素白的指尖在身前形似凤凰的古琴上轻抹慢挑,整个山涧一片寂静祥和,只有空灵的琴音在山水之中回荡。
青年身旁坐着一个眉目精致如画的青衣少女,她的气质冷清淡漠,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尊贵傲然,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让她多看一眼。此刻,她聆听着琴音,静静地望着落在水中,随着水流微微旋转的若木花,一丝无奈浮现在了眼中。
青衣少女名唤离徽,是天帝伏羲和大地之母女娲娘娘的女儿。出生时,天庭初建,天帝伏羲和女娲娘娘已经反目,据说是因为对人族处置观念的不同,一个高居天宫之上,一个隐居地界不出,再不复相见。
当然这种说法,作为他们的女儿,离徽才不相信,不然她怎么会出生在他们反目之后。不过,也是因为他们一个为天界之主,一个为地界之尊,事务繁忙,陪伴她的时间有限,才会让她在天河边遇见眼前这个命定的伴侣。
他是太子长琴,是父亲大人任命的天界乐神,是火神祝融叔叔取榣山之木所制的三把琴中的凤来琴,所化之灵。由母亲大人用牵引命魂之术,使此琴灵成为完整的生命,同祝融叔叔以父子情谊相待。
唯一不满的是,他有一好友,一只榣山水湄边的水虺。一只小小的虺却坚信自己与别的虺不同,终有一日会修炼成通天彻地的应龙。还和长琴哥哥相约,若成应龙,定要长琴哥哥坐于它的龙角旁,带其上天入地,乘奔御风,往来于山川之间。而待长琴哥哥跟随父亲大人登天而去,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讨厌的虺,却还时常念着他们之间的约定,每次来人间,都要来榣山看一看那只虺在不在。
一曲终了,太子长琴看着明显跑神的少女,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温柔的宠溺,“想什么呢,连我这乐神的琴音都吸引不了你了。”
闻言,离徽反驳道:“怎么会,长琴哥哥的琴音我可是百听不厌。”
“你呀,都跑神了,还百听不厌。”
“我只是在想,就祝融叔叔性格那么急躁的一个神,只会带着我们去打架,怎么会想到取榣山之木制琴,况且我也从未见过他抚琴。”离徽看着太子长琴,眼里透着一丝疑惑,“长琴哥哥,你见过祝融叔叔抚琴吗?”
太子长琴若有所思,“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有见过父亲抚琴。”
“那长琴哥哥,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怀疑什么?”
离徽道:“巫族好战,崇尚力量和血脉,怎么看也不会让一个和巫族毫无血缘关系的琴灵成为巫族太子,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太子长琴解释道:“十二位叔伯没有子嗣,就算义子,我也是唯一一个。”
“那么,祝融叔叔又是怎么请动母亲为长琴哥哥你牵引命魂的。要知道当时巫妖大战虽还未发生,但巫妖二族的关系可不算好。母亲身为妖族,就算没有参与巫妖之争,和祝融叔叔这个巫祖,也没有什么交情吧。”
“女娲娘娘乃是大地之母,身怀大慈悲之心,任何生灵娘娘都会愿意为之牵引命魂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巫妖大战后,和天帝建立洪漄境,保护了寥寥无几的巫妖二族。”
“还是不对,长琴哥哥你也是参加过巫妖大战的。那场大战,巫妖二族损落者不计其数,而长琴哥哥能在那场大战中生还,其实力是一个才化形的琴灵所拥有的吗?”
“离徽,巫妖大战,我只是辅助,并未真正上战场。”
离徽眼里透着一丝狐疑,“长琴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自欺欺人。”
太子长琴没有说话,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作为一个从上古洪荒走过来的神,他并非对十二巫祖对他偶尔愧疚的态度,一无所知,他只是不想去深究。
离徽妥协道:“好吧,就算你说得有理,我还是坚持我的怀疑。”
太子长琴微微地叹了口气,“离徽,长辈们要瞒什么,你再怎么怀疑也没用,他们是绝不会让你知道一丝一毫的。”
离徽眼底一亮,“这么说,你也是有所怀疑的,是吧,长琴哥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太子长琴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温和又清澈,坦然一笑,道:“离徽,我们现在这样很好,自在随心,逍遥三界,深究那些做什么。”
“也是。”离徽想了想,狡黠一笑,“只要你别每次来人间,都来榣山就好。”
太子长琴宠溺地笑了笑,“真的那么不喜欢榣山。”
“其实我对榣山没意见,这儿的四时风景也值得一赏。”离徽顿了顿,淡淡道:“我只是不喜欢榣山的那只水虺。”
太子长琴温和的眼眸里染上了一抹笑意,“离徽,悭臾只是我的好友。”
“所以,我才不明白。不过是一只水虺而已,还不一定能修成应龙,就算修成应龙又怎样,天界连祖龙的后裔都有,它实在算不上什么。”
“离徽,不要这么说悭臾。”
离徽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烦闷,问道:“那长琴哥哥你告诉我,它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你另眼相待?”
太子长琴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当年在榣山,若无悭臾相伴,未免太过孤独。”
离徽无奈道:“长琴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个神。这榣山动植物繁多,生灵的也不少,随意点化几个,又怎会孤独。”
“离徽,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