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七月初,天色阴沉,细濛濛的雨丝分撒在大地上,蟋蟀、蝈蝈悄没声的藏起来,盛夏似乎突然沉寂下来。
这时候,一条乡间小道传来唢呐、鼓、锣有节奏的响声,乐曲欢快喜庆。
是抬着新娘子来了。
陈久村的江彪和几个亲戚抬着轿子,从村前的小桥迈着大步过来,鼓乐班子三人跟在身后。
进村前,鼓乐声暂停下来。他们走在寂静的村道上,下着小雨,路上瞧不见一个人影。
大红色的轿子匆忙进了村,上了小斜坡,抬进一家破败的瓦房,周围的篱笆歪歪斜斜,一幅没有人住的景象。
几人把轿子放在两间并排靠右的瓦房门前,江彪哟呵一声,随即两扇木门被打开。
出来一个大小伙子,胸前带着朵大红花,嘴角咧着笑,盯着花轿子愣看。
“童子。”江彪出声,让大小伙子转头看向他,“去背你媳妇儿。”
江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轿子前,呲着大牙掀开轿帘,背对着新娘蹲下身,一手揽着新娘腰,一手托着新娘屁股,背着向前走。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头靠在江童的背上,看上去很面浅害羞。
等江童把人带进家门,江彪客套感谢亲戚们送走亲戚,给鼓乐班子结账,看着他们抬着红轿子走远,这才进门。
江童举着煤油灯端详着躺在床上的新娘子,见小叔回来,高兴的凑到跟前说:“叔,我有新娘子了。”
江彪安抚的拍了怕江童的手臂,上前拿过煤油灯,爬上炕,小心的伸出食指在新娘鼻子前停顿三弹指,确定有呼吸才松了口气。
“童子,这以后就是你媳妇了。”江彪从口袋里掏出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拧开瓶盖,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江彪把新娘子翻个身,露出后脑勺,凌乱的头发扎成两股麻花辫垂在两侧,露出一条狰狞的伤口,周边的血液结痂黏在发丝上。
看到伤口的江彪直接将手里的药酒倒上去,褐色的液体洒在伤口上,新娘子立即感觉到痛处挣扎起来。
江彪叫江童按住新娘子,江童应声照做。
江彪拉起新娘子的胳膊翻看,又掀起裤腿端详,除了大片的擦伤,手在膝盖处摸索了一会儿,和另一条腿对比,果然肿起来不少。看样子是关节错位了,江彪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得出这个结论。
跪在炕上的江童使劲按住新娘子,江彪一脚蹬在炕边处,使劲一拉,只听见关节处一声闷响,江彪松手检查一番。
确定骨节归位后,江彪在院子里的柴垛子里找了光滑些的木板,又拿了一根麻绳将新娘子的腿固定好。
检查完伤口,江彪教江童给新娘子伤口涂药,顺便叮嘱江童,一定不要让新娘子出门。
江彪视线在江童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江童,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以后你们两个自己好好过日子。”
江彪转头出门,然后又返回来,把口袋里的纸币全塞进江童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藏起来,谁问你要都不能给,别让你媳妇知道这钱藏在哪里知道不?”
江童眼神怔愣的看着江彪,嘴角还挂着看到江彪回来的笑容。
江彪看着自己的傻侄子,心里无奈又气闷,厉喝道:“听清楚我刚说的没?”
被吓了一跳的江童立马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看着江彪再一次离开,江童委屈的坐在炕边,双手捧着一把钱,有好几种颜色的纸币,还有圆圆的硬币。
江童瞧了瞧身边躺着的媳妇,又看了看手里的钱,起身在门背后的墙角挖了一个洞,把钱潦草的埋进去。
拍了拍手里的土,顺手在大腿外的两侧擦了擦,江童把门关好,用堵上门杠。
江童兴冲冲的爬上炕,伸手搂着侧身睡着的媳妇,新奇的观察着媳妇。
发现媳妇额头出汗,准备伸手擦汗,停顿了一下,拉起汗衫的衣襟擦媳妇的额头。撩过汗湿的碎发,江童觉得自己的媳妇可真白,比村里的所有人都白净。
江童吹灭煤油灯,搂着媳妇睡。
半夜,江童感觉自己抱个火炉子,下意识的挪远睡。没一会儿江童就坐起来,在身边摸索,碰到媳妇还在,安心的睡下。
心想,媳妇可真暖和,以后冬天都不用挨冻了。
清晨,天空微亮,公鸡的打鸣一声接着一声。
前一天下过雨,早晨的土地格外的湿润;远处雾蒙蒙一片,只能看清一片绿,都是庄稼。
宋宁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嗓子干的要冒烟,身体沉重得像压了块大石头。侧躺着血液不循环,整个手臂酸痛发麻,后脑勺阵阵的刺痛感让她不得不彻底清醒过来。
缓了好长时间,她适应身体上的疼痛。
宋宁舌尖顶着上颚缓解灼烧的痛感。
她瞥见身旁不远处放着一个碗,两条蓝色边沿的碗。
宋宁内心挣扎着想看看碗里有什么,一边警告自己不能随便吃东西。
终于在肚子咕咕叫,胃里空的实在难受,她勉强撑坐起身。
一碗寡淡的米汤被宋宁端起来,手中不稳,清汤从碗沿晃出去,滴在破旧的炕单上。
宋宁皱眉瞧着碗里清澈的米汤,只有碗底薄薄的铺了一层黄米。
几天没有正常进食的宋宁端起碗喝了米汤。
胃部立即缓解了许多。
宋宁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房间里的墙皮是土黄色的,门窗都是木头做的,看颜色应该有些年头了。
窗户上贴着的窗纸泛黄,还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