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的话令纪知意感到困惑,“为何?”
六皇子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如今你与纪子嵘刺杀太子一事已经犯下,就连袁鸣羽也牵涉其中,即使你们都能逃脱,往后也只能过亡命天涯的日子。”
“袁鸣羽战功赫赫,在北境声望极高,又是少年英雄,原本前途一片大好,却为了你而陨落……”
六皇子说到这儿,诡异地顿了顿,话语里带了一丝蛊惑:“知意,你也不愿他这样的将才就此折在这里吧?不如你把他交给吾,吾会命最好的医士医治好他的伤,也能将他摘出这次的刺杀事件,未来也保他在朝堂和官场前途无量……”
纪知意眼神一动,犹疑道:“……不知六皇子为何要给予如此恩遇?”
六皇子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轻飘飘地说:“当然是因为,吾需要他助吾承继大统,大靖自建朝起便重文才而轻武学,如今朝中武将稀缺,袁鸣羽是举世无双的将才,吾自然会好好待他。”
纪知意凝视着六皇子,心中暗自衡量这番话语中的真实性。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六皇子有些不耐了,他呼出一口气,打趣道:“小妹还要等下去吗?我看袁将军的伤等不了,子嵘那边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纪知意缓缓侧过头,袁鸣羽已经开始发热,昏睡中紧皱着眉头。她仔细地用手描摹他俊朗的眉眼。
她曾发了狠要袁鸣羽助她,曾居心叵测地接近他,离开大同前她也曾百般逼迫他,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若是袁鸣羽真的抛下一切与她走上这条不归路,她必是舍不得的。
在大同的好日子,都是纪知意偷来的,身负血仇的人,怎么配拥有那样宁静如梦的生活?
这一刻,痛苦像把利剑狠狠贯穿了她,眼泪打湿了羽睫。
她沉默了很久,脸颊轻轻贴上袁鸣羽的脸颊,小声在他耳边哽咽道:“昭安……你的未来不该折在这里……这是眼下对你最好的选择。”
说着,她轻轻放开袁鸣羽环在她腰间的手。
不料,袁鸣羽却突然环得更紧,他似乎是察觉到了纪知意想要放开他的动作,昏睡中不安地皱起眉头,嘴里还小声唤着纪知意的名字。
纪知意狠了狠心,用力掰开了袁鸣羽的手臂,将他交给了一旁候着的燕长青。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苦痛就如生生从身上撕去了皮囊般锥心刻骨。
六皇子满意地勾勾唇角,“知意这个决定,实在很识大体。”
纪知意迅速抹去脸上的泪水,神情冷了下来,她死死盯着六皇子,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殿下若是没能做到今日的承诺,我纪知意哪怕今朝命丧黄泉,也定会从地府爬回来向殿下讨教。”
六皇子摊了摊手,“这一点吾自然是相信的。”
纪知意最后深深地看了袁鸣羽一眼,随后纵马折返,再未回头。
那日的风竟那般凛冽,泪意朦胧间,纪知意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中死掉了,而她自己就是那个残忍的刽子手。
昭安……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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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晁冬粗重地喘着气,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敌军还剩几人,血糊了满脸,杀得昏了头,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可能地拖住他们,为纪知意带袁鸣羽寻医争取时间。
晁冬将大部分兵力都吸引到自己这边,纪子嵘那边也并无大碍。即便晁冬随军多年,这也算得上是他打过最艰险的仗。
他回身看去,他的将军和将军夫人,他敬佩的永宁侯,还有……他眼神柔了几分,还有他的心上人,都在这里。
他必须扛住。
可他一人之躯如何能敌眼前数倍于己的敌人?这样想着,肩颈处就被乱刀砍中,他一时支撑不住,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又凭着激烈的求生欲望勉强躲过了随之而来的其他攻击。
晁冬红着眼看着阴沉的天空,猛地大喝一声,起身用极其凶狠的攻势对身旁几人发起进攻,周围几人见这人这样拼,纷纷开始心中没底,很快便败下阵来。
“呼……呼……”晁冬重重地喘着气。
倏地,他听到身后似有破风之声,想回头躲,却已经来不及,他叹息着闭上眼睛。
“噗嗞——”又是一声箭入肉中的声音。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晁冬愣了一下,慢慢睁开眼,却见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阿槐!!!”
晁冬疯了一般地爬上前,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被一只格外长的铁箭穿胸而过的阿槐,发出绝望的悲鸣。
阿槐骤然失力,倒在他怀中,胸口和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
纪知意赶到时,便听到了这声痛彻心扉的嘶吼。
她快步上前,在看到晁冬怀中脸色苍白,衣裙染上大片血红的阿槐时,双腿一软,直直跪到了地上。
纪知意手足无措地爬到阿槐身边,她睁大双眼,小声嗫嚅着,“阿……阿槐……不会的,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阿槐虚弱的睁开眼睛,那箭力之大几乎贯穿了她的胸口,她知道,她已是无力回天。
她费力地看向纪知意,眼泪自眼角滑落,她小声又断断续续道:“小姐……对……对不起,阿槐……自私了一回……阿槐要走了……”
纪知意鼻腔一酸,她疯狂地摇着头,“说什么呢傻丫头,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欠了你一辈子……”
“小姐幼时救我与娘亲于水火,府中有那么多得宠嬷嬷的女儿,小姐却选了不起眼的我……”
阿槐一字一句,勉强却坚持说着,“从那时起……阿槐这条命就发誓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