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靠着车窗边,身子随马车的摇晃而不自主地晃动着。
马车内,除了浓郁的血腥气以外,什么都没有。
海颜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世间,但凡存在的事物,不论是人,是动物,还是普通生活用具,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气味。海颜嗅感敏锐,总能发现人与人之间气味的细微差别。
可眼前的三千,身上除了血腥味儿以外,什么味道都没有。
通常只有将死之人,身上才不带丝毫体味。
所以,他……快死了?
想到这儿,海颜的眉头微微一紧,心底涌出的莫名复杂情绪促使着她想要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可她那只刚刚想要抬起的手,仿若千斤般沉重。她总觉得,三千和沈叹长得如此相像,会不会跟沈叹似的,命硬心狠,看似快死了,实际却是最好的伪装?
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忽然跳将起来,冲着自己大喝一声“拿命来”?
想到这儿,海颜又踟蹰了起来。
可凝神向三千望去,却又觉得他这会儿气味全无,唯有血腥味浓郁,更在腰腹上有一大片皮肉似是被那雪豹啃咬,虽用衣物简单地包了一下,可这会子,那鲜血还在不住地往外流。
这种情况,就算是真有黑白无常附身,也很难有丝毫转圜了吧?
想到这儿,海颜就真的壮起了胆子,微微凑近三千,见他紧闭眉眼没个动静,她便放下心来。
谁知,她的手刚刚抬到他的鼻子上方,那鼻息的感觉还没探得一分,三千的眼睛便蓦地睁了开来!
海颜:“!!!”
海颜吓得心脏突地一跳,旋即仿若停止了似的,让自己难以呼吸,动弹不得。
一片微长的黑睫遮住三千眼底仅存的一瞬惊讶,却满载全数的森冷与阴鸷。
海颜吓得忘记收回了手,却在下一秒,三千那只耷拉在一旁看似有气无力的双手,一把锁住她纤细的手腕。
海颜一番挣脱,奈何根本动弹不得。她大惊失色,刚想惊呼,却在此时,马车停了。
三千的手瞬间松开了。
车帘一挑,海泊乔的脸露了出来:“颜儿,快下车,到府上了。”
海颜紧着一颗慌乱的心下了马车,她心中的疑云本就未定,这会儿更是浓重了几分。
她正准备想跟海泊乔说一说三千尚能与人搏斗,并锁住自己手腕一事,谁知,她还没开口,却听见她爹惊呼了一声:“三千,你醒了?”
呵,好家伙,看来你也没打算演戏嘛!
此时,府内不仅净尘法师没有离开,海夫人还早早地请来了城里相熟的名医在等候。这会儿大家听见海泊乔的这声惊呼,纷纷围了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三千抬了出来,在海夫人的指挥下,众人将他抬进后院儿里的一处耳房中。
就在这乘乱之时,海颜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被攥红了的印记,三千紧锁她手腕的触感,和上一世沈叹牵住她的感觉,并无二致。
想到这儿,海颜的心忐忑了起来,之前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再度浮现了出来。
会不会救错了人?
海颜赶紧几步跟上前,走近净尘法师的身边,她行了个礼,道:“法师,您觉得三千除了满身是伤以外,和儿时的他变化大吗?”
此时,净尘法师正跟在众人身旁,一同走向那间耳房,在听见海颜的这个问题时,他笑了笑,道:“他啊,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沉稳了许多。若是儿时的他,这么一身伤,恐怕少不得一阵哭闹。”
海颜思索着儿时的记忆,又试探性地道了句:“可是,我怎么感觉三千和儿时不大一样了?”
海泊乔带着那位名医走进耳房,他路过海颜身边,听见这么一句,笑着说了句:“你那会儿才多大?能记得什么?等三千身体恢复再见到你,恐怕也认不出你了。”
净尘法师“哈哈”一笑,心情十分爽朗地安慰海颜,道:“你们许久未见,自然会觉得生疏。我每年都会去一趟万兽山,每年都能见一次三千,自然不会有错。”
听到净尘法师这么说,海颜心底的困惑却越发大了起来。
如果三千还是儿时的他,那他为何跟沈叹长得如此相似?
难不成,三千还有个兄弟不成?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耳房内,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大夫的诊断。
三千的状况时好时坏,马车内他还尚能保护自己一分,可这会子,却又虚脱至极地晕了过去。
大夫眉头紧锁了好久,脉搏搭了很长时间,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最终,大夫从他带来的药箱子里,取出一根根细长的针,就着一旁的烛光,给三千扎起金针来。
大夫一边扎针,一边说:“此人情况危机,海佛爷还要再稍等片刻。容我帮他针灸一番,方可调息他的气血,否则,他的性命走不到辰时。”
海颜回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会子应该已经到卯时中了。
“郭老先生,您这般调息大概需要多久?”海泊乔问。
“一盏茶的功夫就好。”郭老先生说:“这屋子里最好别聚集太多人,否则人多气息混杂,很难……”
“叩!叩!叩!”紧闭的耳房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