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随想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
他将纸条折成两折,放在一边,并对身旁正帮自己整理卷轴的傅醉,说:“今儿太冷了,楼里怎么都暖和不了几分。你速速去柴房再取些银丝碳来。”
谁知,傅醉正在走神。
高随眉头一皱,不悦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手边的桌案。
“啊?”傅醉猛地回过神来:“高先生什么事儿?”
高随盯了他一会儿,问:“你在想什么?”
“哦,我……我在想……呃……”
“不准撒谎!”
傅醉心下一沉,他是最不擅长撒谎的,这会子,肯定是漏了马脚。于是,他只好拱手道歉,说:“……对不起高先生。”
“最近这几次的文章,你是写得越发退步了!”高随沉声道:“怎么?是书院里来了个杨睦山,你就找不到状态了?”
傅醉:“……”
他想说,自己莫名走神真的跟杨睦山没有关系,他满脑子都是万兽山,是他爹敖鹰,还有他那个未曾见过面的,真正的亲奶奶。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的文章本在杨睦山之上,他不可能成为你的对手。怎么这两天,你反而退步这样多?”高随不悦地翻开手边的卷轴,抽出傅醉的那一份,道:“你看看你这写的是什么?要论述没论述,要引典没引典,你到底在想什么?!”
伴着高随这厉声的一斥,傅醉竟是“噗通”一声,僵硬地跪了下去。
“高先生,”傅醉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似是还带着一丝哽咽:“我想进宫再见一次我娘。”
“后天就是皇后的生辰,到时我自是会带你进宫!”
傅醉忽而扬起头来,看着他,难过道:“高先生,我想今天就见我娘,我求求你了!”
傅醉从小到大在傅家和高家生活,向来听话,从不违抗他人的半句话,可今儿个这般模样,倒是让高随一下子怔住了。
“怎么了?”高随压低了刚刚厉声斥责的口气:“你昨天不是才见过澜冰吗?”
“……我……我想再问她一点事儿。”傅醉低下头去,深深地给高随磕了个响头,道。
谁知,高随却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事:“你该不会是想再跟你娘求证一些,有关你爹敖鹰的事儿吧?”
傅醉瞬间头皮发麻,他想起那晚,在深夜的万兽山,敖鹰跟他说的所有的事情,又想起昨天,他反复向澜冰求证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结果,这些全部都是真的。
既如此,那么高先生和皇后他们,便是让自己有家不能回的真正原因!
傅醉不擅长撒谎,却恰好是磕头跪拜的姿势,无法让高随看清他的慌张。
他的双手成拳,紧紧地搁在冰冷的地面,他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说:“高先生,您今儿个授课的时候,提及过诸葛亮的《诫子书》,里头那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让我很有感触。因为昨天我娘对我说,一定要好好念书,今后考取功名来报答高家和傅家上下。可这一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却让我觉得,有时候报答不一定是用功名的形式,哪怕学问不够,只做一介农夫,只要心诚念安,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这是傅醉人生中,第一次对高随撒谎。
他知道,自己说得语无伦次,说得毫无章法,甚至说得根本和自己的所求搭不上边。
他咽了咽口水,还是要继续说:“所以,我想问问我娘,如果我无法考取功名,将来不愿为官,她……会不会怪我。”
高随一愣,有些讶然:“其实,就算你这两次文章有些退步,但若是科考,不出意外,位列前三甲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但凡事总有个万一嘛!”傅醉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谎言终究是蒙混了过去:“高先生,我只是想问问我娘而已。”
“行,今儿下学之后,我就带你进宫吧!”
傅醉一愣,他没想到高随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自己。于是,他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也在不住地感谢着。
但自从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他的心,已经毫无感激之情了。
高随踢了踢脚边的炭盆,说:“你去柴房再取一些银丝碳来,这楼里太冷了。”
“是!”傅醉刚准备起身,忽而看见一张纸条从一旁落进炭盆之中。
火舌快速地将纸条舔舐,徒留纸条上的三个大字:太子妃!
傅醉的余光只瞄了这么一眼,不过,他并不在意什么太子妃之类的。
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悲惨的命运。
傅醉把银丝碳给添好之后,便回了答疑楼前方的学室。下午还有课要上,家里住得远的几个,便在学室里继续念书,没有回去。
这其中,就有杨睦山。
傅醉回到自己的座儿,坐在他左边的杨睦山看了他一眼,问道:“傅兄,请问先生这会儿可曾歇着了?”
“不曾。”傅醉淡淡道。
“那我这会子去找他问问题,会不会打扰到先生?”
“这个不知。”傅醉看了他一眼,赞叹道:“你真是用功啊!”
杨睦山腼腆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手边正在写的文章,盯着那文章上的某个字,说:“不用功不行啊!我得拿最好的答卷,去迎娶我最心爱的姑娘。”
这么一说,倒是让傅醉一直有些蔫蔫儿的心情扬了几分:“睦山兄尚未成婚?”
“嗯,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杨睦山转而看向傅醉,笑道:“你呢?想必你早早地就成婚了吧?我听说,傅家的子嗣,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