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叹淡淡一笑,将茶水泼了锦鲤茶宠一身,方道:“看到敖鹰大骂老爷不仁不义。”
说到这儿,海泊乔朗笑一声:“我是把他杀害净尘法师的所有罪证一并交给了刑部尚书。”
海颜大震:“爹,您这般直接,就不怕被敖鹰记恨吗?”
“颜儿,你爹我从沿街乞讨走到如今这般地位,可不是一个‘怕’字行左右的。事实上,之前我找他质问净尘法师的事,他非但不承认,反而还倒打我一耙。”说到这儿,海泊乔幽幽地看了沈叹一眼,道:“既然他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结拜信义,那我也没有必要再为他袒护什么了。”
海颜忽而心中没底,她回忆着前世种种,事实上前世海家被灭门之前,敖鹰已经金盆洗手,他远离京师城,被傅鸿大将军带去了南疆。
难道说,前世他根本就没离开京师城,被灭门一事是与他有关?
可前世的敖鹰和爹爹之间,根本没有绝交啊!
海颜越想越没了底,忽地传来敲门声,惊得她强行拉回了思绪。
来者是容隐。
容隐的怀中抱着一个大包袱,一进来就将这包袱递给海泊乔,说:“老爷,这是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您检查一下看看。”
众人围了过去,见海泊乔把包袱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套完完整整的宫内太监冠服。
海颜吓得心头一惊,一缕莫名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谁知,却被海泊乔的下一句话给震得仿若五雷轰顶。
因为海泊乔对沈叹说:“沈叹,这是给你准备的。”
仿若事情的缘由沈叹都清楚明了,他抖开一套青素衣,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太监服饰,竟然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海颜越看越心慌,她原以为,前世沈叹成为太监,后又进入东厂没准是高随太师之故,谁曾想,真在今生重又走了一遭,却发现沈叹的一切,竟与自己爹爹脱不了干系。
“爹爹,这些是为何?”海颜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心中的困惑。
海泊乔毫不在意地说:“我托了点儿关系,安排沈叹进宫看看。”
海夫人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毕竟,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啊!”
“可是,为什么要准备这套太监服饰啊?”海颜着实不解:“侍卫也好,再不济,恩粮生也可以啊!”
沈叹将服饰重新折叠好,眼底略带一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宫里最多的,便是太监了。人数众多,可以蒙混过关。我也是想让沈叹回家看看嘛!”
海泊乔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海颜若是再伪装自己看不懂,那也太奇怪了。
于是,她正视着爹娘和容隐,问:“你们,当真要让沈叹走这条路吗?”
海泊乔一愣,他并不想对自己的女儿隐瞒,但沈叹的事儿,能少一个人知晓自是最好。他实在不想让女儿也卷入这不辨天日的黑暗旋涡之中。
更何况,沈叹和自己女儿刚刚萌发出的细微情愫,他实在不想切断。
于是,海泊乔故意扯开话题,说:“颜儿,你放心,皇后生辰大宴过了之后,沈叹还会回来的。”
沈叹拱手相礼,对海颜道:“我只是进宫去看看,我从来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沈叹答应小姐,两日之后,必定回府。我依然是小姐院儿里的护院侍卫。”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海颜也不好再劝阻什么,她忽而感觉,人的命运仿若有一股无形的外力牵扯,若是真想改命,恐怕太难了。
正如沈叹,若是做了一回太监,将十二监摸了个门儿清,到时候真要为了行事方便,直接给自己嘎一刀,从此以后只为权势滔天,只为杀人放火,那和前世,也并无差别。
重生一世,海颜并无太大的心愿,她只是一求海府平安无事,度过劫难。二求沈叹走上正道,远离东厂,远离那个扭曲人心灵的地方,好还天下一个安生太平。
这念头始终在她的脑海中萦绕,就连回到自己的房中都不得消停。
纷纷扬扬的大雪依然铺天盖地地下着,根本没个停歇,呼啸的冷风鬼哭狼嚎般地,将海颜心底的恐慌越吹越浓。
几近安寝前,海颜将清荷打发走了:“今晚你不必侍候着了,天太冷了,你也回房歇着吧!我翻两页书,待会儿再睡。”
清荷早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得了自己小姐的这么一句恩准,顿时笑逐颜开。
“对了,今晚是谁在护院?沈叹么?”海颜刚问出声儿,顿时觉得今夜不可能是他。
离开西厅堂之前,她听了一耳朵爹爹和沈叹他们的商议,说是丑时过半就要去西华门外接应了,时间这般紧,今夜想必他也早早地歇下了吧?
“是王柳,小姐有什么事儿要吩咐他么?”
“没有,你去歇着吧!”海颜赶紧打发她。
待清荷离开房内好一会儿,海颜才重又披了件斗篷,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院落里的动静,直到确定再没有什么旁人走动,她才熄了灯烛,走了出去。
虽然这会儿还没到亥时,但这个时间点去莺阁,海颜总觉得从礼数上有些不大妥。但有些话,若是今儿不跟沈叹说了,恐怕明儿一大早,他一旦进了宫,就真来不及说了。
这进宫本就是大事,但若是让沈叹触摸到十二监,恐怕,以后很多事儿都难说了。
沈叹本就是个机灵聪明的人,身手绝佳,又善于察言观色,若非如此,这么多年在万兽山的生活,他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要被敖鹰给打死了。
把他这样的人直接放入宫里,海颜真真儿地觉得,自己爹爹真的是胆子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