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从一粒微尘到有机蔬菜的种植养护,后又从三体到机械科技的未来发展,看似所有的话题都谈了,但却都十分默契的没人提及彼此的过去。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起了三年前洛然从抢救室醒来的那天。
他们各自坐在并排的两个秋千上,垂下来的绳索缠绕着盛开了各色小花朵的藤蔓,洛然轻轻用指尖去触碰那小小的花朵,花瓣随之微微颤动起来。
她用一种轻松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口吻,微笑向顾余生描述那天醒来是怎样的感受:“你没体会过对一切包括自己在内都茫然未知的恐惧,大概也就不会在体会过那种恐惧之后,还会觉得有什么比那更可怕的状况了。”
洛然微微前倾着身子,将双手交叠后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她侧过头,看着被微光包裹着的顾余生:“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遗忘才是。”
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善意的,至少林依然会一直存在在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里,即便是过去了三年或者十年、三十年仍然都会有人记得她。
因此,她想劝他不要这么沉溺在已经过去了的伤痛当中。
等了许久,并未等到低头望着地面的顾余生予以回应,紧接着,寂寂夜色中,在他的脚边落下了一颗水滴。
空气中似乎带着些微弱的雨水气味,洛然对气味算得上敏感,她抬起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道:“要下雨了。”
这雨来的很急,虽然他们赶在被淋成落汤鸡之前回到了车上,但还是免不了淋湿了衣服头发。
顾余生启动车子后打开了暖风,接着又从后座拿过来一条羊绒小毯子,小毯子是早上送洛祁和简宁的时候给赖床不肯起的洛祁准备的。
他把羊绒毯子递给洛然,问她:“自己可以吗?”
“可以。”洛然正失神,下意识接过毯子说了句:“你今天不回家了?”说完才明白过来顾余生的意思,神色有些尴尬地看向前方不停冲刷着玻璃的雨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发梢的水滴。
发梢才擦了没几下,一只手就从她手里把毯子拿走了。
洛然不明就里看向顾余生,疑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秒那柔软的毯子就覆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视线半遮半掩,她感受到一双温柔的手开始为她轻轻擦拭着头发。
车窗外,暴雨叫嚣着奔涌而至。
车里暖和的环境使得本就困意连连的洛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个时间节点睡着的,睡着后她做了一个梦,那似乎是一个暖洋洋的午后。
梦里也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粉黛草,而她枕着胳膊躺在当中的一小片空地上,惬意的晒着午后已经褪去了炙热的暖阳。
但太阳是不会哭的。
所以她在听到哭声后起来寻找,这才看到一个孩子跌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上,哭的伤心无比。
正当她想要过去扶起那孩子,身后却突然有人叫她:“然然,可以帮忙把弟弟叫醒吗?”
洛然回过头,身边的场景又变成了像是某个别墅区的院子里。
不远处的烤炉旁两个年轻男人正围着烤架似乎在探讨什么。
而院子一侧的遮阳伞下坐着两个年轻女人,其中一个身上披着披肩,看长相是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但脸色却不怎么健康。
另一个则是一套麻本色的休闲衣裤配及腰长卷发,五官长相出挑却并不显得张扬,她的手中正翻着一本印刷五彩斑斓的书刊,紧接着她从书刊中抬起头来,支着胳膊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歆歆阿姨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啊?”
洛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她说:“知道了妈妈,歆歆阿姨我这就去叫余生起床。”
她一转身,场景又回到了那片粉黛草花田,但这时睡在那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
洛然在他旁边蹲下,然后叫他:“顾余生,该起床啦。”
叫了几次,见他眼皮微动却并不肯起来,洛然默默把手伸向了他的腰侧。
“然然把我的小鹿吓跑了。”被强行叫起来的小顾余生瘪嘴扑在他妈妈的怀里,委屈的仿佛洛然十恶不赦。
长卷发的女人问:“然然你欺负弟弟了?”转而又柔声去哄小顾余生:“余生乖,什么小鹿姨姨让她给你找回来。”
小顾余生目光灼灼:“它有翅膀,还可以飞起来哦。”说着满眼期待的望着众人:“它说要和我做好朋友,还要带我去找小精灵。”
“……”
洛然道:“果然我不喜欢睡午觉是很明智的吧。”
随后,她们开始跟他讲为什么梦里的小鹿会有翅膀,而现实中的小鹿为什么没有翅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童话故事上去。
人在某个年龄阶段是很愿意相信童话的,显然小顾余生正处在那个阶段,而洛然则是对烤羊腿更感兴趣的时候。
因此她并没有留下跟小顾余生他们一起探讨童话故事,而是围在烤炉旁跟两个男士一同探讨起了烤羊腿的火候问题。
期间她隐约听到他们的话题似乎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日记写的是雪人驾着冰雪做的马车在雪下的最大的那天出现,而马车上的白雪王子会在那天在万众瞩目下跟心爱的公主求婚……”
“然然这孩子真的很聪明……”
“她呀也就有点那胡思乱想的脑子…,我看多半随了她爸……”
“妈妈,白雪王子是白雪公主的哥哥吗?”
“当然不是。”
“那他为什么叫白雪王子呢?”
“因为白雪公主会遇到她的王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