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除了窗户以外,三面墙壁糊满了字画。她没见过墙画,就觉得这肯定都是名人字画。她这样说,其实也对。那时候,还没有印刷术。所有的字画都是经人手绘而成。尤其王府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是街上随随便便找个人画,都是当代的大家。所以说是名人字画也不为错。只是她不知道,这东西不叫字画,而是叫‘扇屏’,有四扇屏,六扇屏,八扇屏。几扇就是几张,是和挂轴模样差不多的竖长条。一套扇屏是一个主题,有花鸟鱼虫,有人物故事,还有民间传说。挂在墙上,有文有图,就像一本简缩的连环画。一直到六七十年代,还有这种东西。就跟年画一样,是过年的时候买来贴在墙上的。 她还在这里瞧不上,谁知人家根本就不是给她的。只听老夫人说道:“应儿,拿着。” “不用了,老夫人。老夫人上次给的,孙儿还有。”应皇子忙推辞道。 原来那是一张银票。 “给你你就拿着!”老夫人作势沉下脸来说道,“还让我老婆子亲手给你吗?” “不是,老夫人。孙儿是真的还有……” 应皇子正要解释,却听见旁边的皇妃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这个老太太很可爱。拳头大的一张小脸儿皱的跟个山核桃似的,还嘟着嘴做撒娇状。不明白这么一个老太太,怎么会把脑袋她们吓成那样。却不知她这一笑,把一屋子人都吓的一愣。几个胆小的婆子还不由的往后缩了缩,以为皇妃是又发起疯来。老夫人也是一哆嗦。不知道她这是笑的哪一门子。 “皇妃!”紫玉见皇妃这样,又气又急,忍不住加重语气叫了一声。皇妃这才慢慢止住了笑。 “皇妃这也是看见老夫人心里喜欢。”立在老夫人身边的奶妈见状忙说道。打皇妃一进门,她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皇妃。那眉眼,那脸庞,那嘴唇,不是她的冰儿又是谁!可冰儿为什么那样冷漠,竟连眼角的余光也没往她这里瞥一瞥。奶妈心里那个难过。再一看皇妃的言行,这才相信皇妃是真的疯了。不由的眼圈一红。此时见众人皆是一副受惊吓的模样,便吸吸鼻子开口说道,“皇妃如今真跟那胡太医说的,像个小孩子一般。那小孩子看见福寿绵长之人,心里喜欢,便会像皇妃这般嘻嘻发笑。”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老夫人的心坎上了。老年人本就讲究多,尤其是这位老夫人,倒盆水都得看风向。若是刮的东北风,脏水——这里所说的脏水指的是洗脸水,洗个手巾帕子等的还不太脏的水。洗过衣服之类的脏水都是由干粗活的婆子提出去倒在外面的渗水井里。——就得泼洒在角门门口,以防从园子里刮进土来。若是刮南风,就泼洒在屋门口和正门门口。得泼洒的细碎匀称,就跟小雨洒过,走在上面鞋不沾泥。老夫人最讲究的就是‘吉利’二字。凡事都讲究趋吉避凶。奶妈说的这个讲究她也知道。古人常说小孩子的眼睛干净,能看到大人所看不到的。若是一个小孩看见一个人,尤其是老年人,突然无故大哭,那就是大凶之兆。说明这个人肯定命不久矣。奶妈这样说,正是应在了这个说法上,故此老夫人大喜。看着皇妃的眼神顿时就柔和了许多。 见皇子还未接那张银票,便又说道:“拿着吧。出来进去的,大方着些。别让人瞧不起。只是别纵着性子饮酒。你如今也二十三四了,膝下还没有一子半女,长此下去可怎么了得!待皇妃略好些,便搬回去住吧。好歹给府上留条根,我也能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好的,老夫人!”还没等皇子开口,身边的皇妃已经响亮的答道。她这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不想让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因为生儿育女这种小事无脸去见列祖列宗。说完才看见一屋子人又都是被吓到的表情。只有皇子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她疑惑的看紫玉,却见紫玉满脸通红,羞的恨不得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呃……难道她是又说错话了? “这皇妃也真是……”那个长嘴李婆子撇嘴笑道,她也是看着皇子在,才没有说出不害臊那三个字。“哪有这样说话的呀!” 也不怪她笑话。说到生育这种话题,便是那小户人家的媳妇儿也会害羞的一扭脸儿,不言语了。哪有这样理直气壮的? 老夫人见此也是无奈。可高阳法师都说皇妃是疯了,想来那也是没有法子,身不由己吧?便只得又强打起精神对皇妃说道:“回去以后要好生将养,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日后就不要再来了。好生听皇子和那……谁的话。不可再胡闹,传出去惹人笑话。” 老夫人一向记不住人名儿,说起不太熟悉的人都是那个谁。 “是,老夫人!”皇妃答道。听着老夫人这像是送客的语气,心里一高兴,声音更为洪亮。 “罢了,罢了。快快去吧。”老夫人清净惯了,被她这一嗓子一嗓子叫的心脏一阵乱蹦,捂着胸口摆手道。 紫玉等不及回去教育皇妃,一听老夫人放话,施了一礼后拉起皇妃就走。皇妃却还挣扎着回过身去,跟老夫人招呼道:“老夫人再见!” 老夫人只是捂着胸口,连摆手的气力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