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了动物基因的新人类寿命比人类短很多,但往往会有一些过人的天赋。
笔记的主人约翰记录下了避难所遭遇危机前后的征兆和他自己的推测。
约翰在基因工程实验室工作,他的同事弗维就是新人类。
弗维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超强的计算能力,是他们实验室的最强大脑,只是碍于他非人的身份,很多核心项目不会交到他手里,他能做的只是计算类的辅助工作。
但是约翰怀疑,凭借弗维的能力或许已经猜到那些涉密的实验到底是什么。
约翰和弗维是搭档,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他是弗维在实验室的监护人,弗维完成的工作会由他来监管、汇总和汇报。
他刚被指派为弗维的“监护人”前,弗维在实验室备受排挤,因为他不像他的其他同类那样听话、讨好人类,他时常一言不发,眼神里却散发出遮掩不住的傲慢。
面对人类同事言语上的欺凌或偶尔的推搡时,弗维表面上无知无觉地忍耐,实则会在对方看不到时流露出冰冷的恨意。约翰无意中撞见过几次,因此他接受弗维后,对他非常和蔼。他知道面前这个家伙不是没有心智的计算机器,后来他猜测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比其他人多活了一阵。
弗维一向深藏自己的想法,唯独有一次,他从约翰口中听到过桥时不能齐步走的共振故事时,显露出异常的兴奋。
“小小的步伐能摧毁一座桥。”当时弗维喃喃地说。
自此之后,弗维对波产生了极强的兴趣,他着力向身边人掩饰自己在学习实验要求以外的知识,虽然没能瞒不过约翰,但约翰觉得作为一个科研人员,了解新知识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弗维辜负了他的信任。
约翰事后回想起来,在异变发生之前的那段时间,弗维会经常头痛,不光是他,其他非人同事也在抱怨经常失眠。他在饲养室工作的朋友也和他说过,那些幼崽最近睡得都不好。
后来,在一个满月日,大家允许去靠近地表的那几层观月。
空气中传来巨大震动,前几层的人类忽然接连爆炸,变成了一个个血肉炸弹。
约翰先是听到一片尖叫,然后躲到能隔绝辐射的休眠舱,在混乱暂时停止后又躲进了食物储藏室。
非人们被限制活动范围,不了解避难所的布局,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来撬门抢夺。
大约一天后,有人发现这里上了锁,开始疯狂撞门,这个力度让约翰知道外面的不是人类。
“走开!”他绝望地大喊,然后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声。
奇怪的是外面的非人听到他的声音后,停止了撞门,平静地离开了。
自此再也没有谁来骚扰他,可他依旧不敢出去。
把自己关在食物储藏室,苟活了十几日后失去了生命。
黎白安正看得投入,身后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她猛然回头,手电光晃得对方侧开头。
“是你。”黎白安放低手电,问齐千里,“怎么过来了?”
“前面塌方了。”齐千里说。
“哦,这就是刚才朱蒂提醒要注意的事情吧。那先顺着我这边的路往前走,实在不行就从刘衔山踩出来的洞往下跳,现在也没多高了。”黎白安说。
“嗯。”齐千里点头,伸手递给她几页纸。
她接过来一看,是电磁波和粒子波释放仪的设备使用记录,这就和弗维研究的东西对上了。
“他们这里搞人体实验,实验体反水,以共振原理为基础,炸了大部分人类。那些尸体残渣应该都被动物或者实验体吃了吧。”黎白安指了指桌上的那几本笔记说。
齐千里应该也推测出了大概,听到结论并不如何惊讶,说:“注意日期。”
黎白安再低头看那些使用记录,日期是LD75年,距今五十多年,和刘衔山科普时告诉他们的几十年前这里的人搬迁对得上。
哦!黎白安忽然醒悟,齐千里在意的不是刘衔山告诉他们的时间,而是发生这件事的时间即五十多年,他们所在的避难所开始变人计划正是五十年前。
黎白安脸色变得微妙起来,“那些实验体其实就是早期的变人?他们离开这里后,去了那个避难所。”
“不知道他们怎么和当时的站长商量的,现在看来,是的。”齐千里说。
“所以变人不是动物变成人,而是人变成拥有动物基因的杂合体,本质上应该是人?”黎白安惊讶道。
齐千里无声默认。
这不就和异种很像嘛,只不过异种的外表更吓人且差异化大,不过异种的寿命和能力更为稳定。
他们仅带走了实验室的笔记,把约翰的日记留在他身边,继续向下走。
黎白安走的这条路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塌方,两侧的电气灯已经全部破损,剩余的一条漆黑通道是一线天,勉强能过人。
齐千里走在前面,不时提醒黎白安注意脚下。
他们到了下一层的走廊,路况好了一些,但电路断了,依旧没有光亮。
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队形。
黎白安看着齐千里的背影,忽然问道:“亲历的感觉怎么样,作为变人?”
齐千里一直坚定地反对异种存在,要扼杀异种存在空间那一派的,现在他虽然没成为异种,但也是人群中的异类,切实地体会了一把作为异类的感受。
明明自己没有错误,却被排挤、诋毁、警惕、限制,背负着自己不能选择的原罪。
她倒不是用这话来刺齐千里,也没有想幸灾乐祸,确实很想听一听他的亲身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