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什么毛病,若是再撞着旁人又得挨一顿打。”
“姐姐放心,我长记性了。”
陈宛七扫了眼地上七零八落的夜壶,“这叫长记性了?”
她一俯身,李祈安瞬间扑在地上,死死捂着脚边的夜壶。
“姐姐别碰!”
陈宛七无奈道:“你干嘛呀?护得跟宝贝似的,赶紧起来我帮你捡。”
“姐姐莫要折煞我。”
“唉……”陈宛七拾起一个干净的夜壶,“这不是都洗过了吗?赶紧捡吧,滚脏了又得重洗。”
李祈安好似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死死咬着唇边的死皮,突然起身抓住她的手。
“姐姐啊,这可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他的声音一下变得有些陌生,陈宛七见他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你今日是怎的?”
李祈安不声不吭的拉着她走到水井边上,自顾打了水给她洗手,就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陈宛七莫名其妙的问着:“你受委屈了?让人打了?”
“没有。”他微微叹了声气,轻声道:“对了,今日我去西厂收夜壶,西厂督主问了姐姐一嘴。”
陈宛七困惑道:“他问我干嘛?你怎么说?”
“我说不晓得。”
“那个西厂督主……他长什么样啊?”
“没仔细看,我这般罪奴在督主面前不配抬头。”他扬起眉眼问着:“姐姐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宛七探了探四周,小声嘀咕着:“我听他的声音也不像个老太监,成日遮遮掩掩的,肯定是个丑八怪!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
李祈安颔首道:“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陈宛七仔细打量着他,“你真的没事吗?若是受了委屈就讲出来,我虽然帮不了你,但说出来吐槽一下心里也会好受点。”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姐姐在这受委屈。”
陈宛七反倒宽慰着:“小老弟,你可别小看我,我在这干得也挺好的。”
“浣衣局的人可有欺负你?”
“没有。”
李祈安漫不经心的问了声:“姐姐,方才那个姑娘你认得?”
“你说一欢啊?她跟我一屋的,以前没见过。”
李祈安突然俯身凑到她耳边,保持着一丝礼貌的距离,“姐姐,你离她远点。”
“她……怎么了?”
“她是个罪奴。”
陈宛七看不到他眼中的复杂,扭头失笑道:“咱这儿谁不是个罪奴啊?”
“她不一样。”李祈安直起身,委屈道:“她欺负我。”
“啊?”
一欢毫不回避自己眼神,陈宛七也忍不住偷瞄她。
这姑娘做事情时快时慢,永远和别人不同频,手中做着针线活,视线紧紧落在陈宛七身上,好似一根针扎得她有些难受。
夜里静悄悄,屋里的姑娘埋头缝着裤脚,银针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陈宛七强忍着手腕的酸痛,俯身够着地上的银针,一只手碰过她的手背拾起来,伸手递到她面前。
针头的方向正对准她,陈宛七从侧边捏起银针,还是道了声谢。
屋里的姑娘干活十分麻利,陈宛七这手腕实在是受不住,进度落下一大截,旁人都干完活,她还有一堆裤脚没缝完,没缝完就不能睡觉,可别人要睡觉啊。
她自觉的抱着一堆裤脚坐到外头继续补,过了一会里头就熄了灯,一欢拿着针线走了出来。
“阿,七。”
“啊?”
陈宛七看她坐到自己身边,嘴角咧出一个生硬的弧度,“我帮你。”
“你都做完了?”
“完了。”
陈宛七刚才出来的时候,见她手里也还一堆活没干完,这才一会功夫就全做完了,那磨半天做什么?
“不用了,你快去睡吧。”
一欢抓起裤脚已经开始补了,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家对食不帮你干活吗?”
陈宛七听得一愣,她知道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会找对食排解寂寞,只是不知为何她会这么问。
一欢了然道:“我都看见了,你白日里在后院碰上的那个,他就是你的对食吧。”
“你误会了,他不是。”
“那是谁?”
“我没有对食。”
一欢手中一顿,继而道:“那就找一个。”
这话陈宛七听着不大舒服,皱眉道:“我没那个想法,也不想找对食。”
“我以为你想呢。”一欢转眼道:“不找也好,太监嘛,命不长。”
陈宛七突然放下手上的活,认真的问道:“一欢,你同李祈安可有何恩怨?”
一欢不以为然,“他和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很贱?”
“没有!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矛盾,他是我小弟,今后你别欺负他!”
一欢无声的咧着嘴,陈宛七却像是从她喉咙里听到一阵阴笑。
“阿七,别怪我没提醒你,离他远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欢丢开手中的裤脚,起身道:“对了,他真没跟你说过我那对食吗?”
陈宛七匪夷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一欢颤笑道:“我是有个对食,他姓滕,死了。”
陈宛七没见过那个姓滕的太监,此刻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缕阴魂。
春水回寒,再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