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窗外阳光刺眼,柳山看着树丛之间的斑驳出神,岁儿唤了两声,不见她有反应,上前两步,将托盘里的瓷瓶放下。
瓷瓶底与木桌面相碰,不高不低一声动静,柳山睫毛一颤,丝毫看不出情绪起伏:“这是什么?”
“回娘娘,这是化痕膏,娘娘的伤虽说已结痂脱落,可若留下痕迹,对于女儿家来说总归不美,王吩咐御医精心配制的。”
柳山闻言一笑:“王有心了。”
霜儿垂首问:“那奴婢帮娘娘涂上吧?”
“晚些梳洗后再用吧。”她随口回,随即转移话题道,“苦夏之际难熬得很,你随我去清荣殿看看。”
“是。”霜儿道,“小厨房正在做莲花糕,可要带去给王尝尝鲜?”
“那便再坐一刻,对了,岁儿呢?”柳山问。
“伺候着祛暑的汤药呢,她怕旁人粗笨,说要亲自去看着。”
柳山点了点头:“这丫头倒尽心。”
“可不,她是因为娘娘嫁入南溟后新进宫的,什么也不懂,自然要尽心些。”
待莲花糕送来,两人提着食盒便说边走,途经莲湖,没了树荫遮挡,柳山抬扇子遮住晒在眼下的阳光。
霜儿见状道:“今日您总用这把扇子,这扇柄用了上等常恕白玉,入手生凉,是难得的好物件。”
再入林荫处,柳山放下扇子看了看扇面,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我更喜欢这戏猫图,绣娘手艺好,将猫儿一双眼睛绣得格外天真野性。”
霜儿自然笑称是。
不多时,主仆二人来到清荣殿。
这是历代南溟王的居所,先王刚入陵墓不久,辟轩未叫人重新修缮,只更换几处陈设。
通报之后,柳山接过食盒进殿,刚走近便听到几声低嗑。
天气炎热,可辟轩体弱,并不敢多用冰。
说来也奇怪,那日刺杀,辟轩虽未受伤,却像是受了十分惊吓,整个人至今都虚弱异常。
“公主来了?”他放下笔,从金位上走下来,浅笑着来牵她的手,“天这样热,何必特意跑一趟?”
青年帝王不见朝臣,仅着一身霜色的夏衣,金冠束发,像多情的权贵公子哥。
柳山道:“王特赐化痕膏,妾来谢恩。”
“谢恩?”辟轩笑问,“怎不见谢礼?”
柳山笑得温柔:“臣妾宫里新做了莲花糕,入口清甜,王可要尝尝?”
“公主宫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差。”辟轩捧场,“恰好今日辟欢进宫,她可有口福了。”
从前在大梁,她只知辟轩、辟勉兄弟二人,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南溟王还有个女儿,只不过生母不受宠,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现如今辟轩掌权,她这个做妹妹的才能沾得三分光。
“王姬定然也是忧心王的身体。”柳山回道。
和大梁不同,南溟之王不分男女,能者居之,柳山只和对方打过一个照面,便觉不可小觑。
两人没等多久,外头人一声通报,王姬入殿。
那是个样貌出众、身材姣好的女子,大梁女子向来讲究端庄,她却一身红衣夺目,黄金臂钏上坠着蛇形链,红宝石嵌在蛇眼处,当真叫人移不开眼。
三人聚在一处自然逃不开客套,好在辟欢的关切并不浮于表面,比辟勉真诚许多。
“禾泽所供的奇珍异宝已尽数入库,只是王兄尚在孝期,不知那些个常琉美人要如何安置?”辟欢问道。
此话说到了点子上,新王即位,势必要在两年后充盈后宫,说不准,这常琉美人之中便有一位是未来的宠妃。
辟轩并不在意,回道:“后宫之事,当由公主安排。”
柳山思索片刻,道:“不如留下一两个天资出众的,其余美人,留待几位将军和二哥回来之后,再行安排。”
辟轩还未说话,辟欢先笑了一声:“王兄和嫂嫂伉俪情深,真叫人羡慕……”
“不过恕臣妹无礼,要多说一句,在外人前王兄还得顾忌些,公主一称,恐怕引人非议。”
“这个自然,”他边回,边浓情蜜意看向柳山,“公主金枝玉叶,多唤几声,便总能想起成亲那日的欢喜。”
后者羞涩低头:“王莫要打趣臣妾,王姬说得有理。”又抬眼看着辟欢,“王姬也不必羡慕,你天生丽质,今后定然觅得良人。”
届时可不要如她这样,一边演着夫妻情深,一边为人纳妾。
辟欢回之一笑:“承嫂嫂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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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战事平息,但后续具体事宜又耗了几月,恰逢新帝生辰将近,胡兴业本应奉旨进京,可胡家上下在早些年皆葬身沙场,无人坐镇边关,他实在不宜离开。
而早已被他收为义子的李维迎,临时受命代为面圣。
沈怜稚和李子荣二人在与禾泽几站中闯出了名头,成功被一块儿揣上,进京受封。
坐在马背上不紧不慢走了将近一月,等到了上京,竟有不少朝臣于城门相迎。
李维迎是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城府半点却不输文城。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便抛去了官职称谓,哥哥弟弟叫得好不亲热。
“这两位小兄弟一看便是少年英杰,不知如何称呼?”
说话的乃是兵部侍郎韩忠业,来之前李子荣耳提面命,要沈怜稚知道哪些人不可得罪。
这兵部最常的用处便是扫尾、后勤,韩忠业虽无大用,却和户部尚书是连襟,户部管着军需物资,得罪了一家,就得腆着脸里舔两家,战时说不准还会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