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衡小心翼翼申辩:“我觉得很浪漫啊……”
顾穗禾跟我讲过一些她和戚衡的事,他们从高中开始恋爱到现在,感情很稳定。以我对顾穗禾的了解,她会答应戚衡的求婚,和她不会觉得这个安排浪漫是同样确定的两件事。
我说:“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吧。”
戚衡向我道谢,并再三叮嘱我不要向顾穗禾透露。其谨慎程度仿佛这不是一场求婚,而是什么决定世界大战走向的情报,而我就是深入敌后卧薪尝胆的情报人员。
我感觉有些好笑,于是顺口开了个玩笑:“给单身狗发布这样的任务,是不是太残酷了?”
“对了,说起这个,”戚衡说,“我有个研究生学弟,最近托我介绍女朋友,我跟他提了你,他居然说知道,是两年前看了你救小演员之后的那个采访视频,一直记到现在。是不是很有缘?”
我愣了愣。
戚衡是理工院校毕业、理工单位的工作纯种理工男,圈子里的单身男性很多。从前我曾跟他说过如果有合适可以介绍给我,不过已经是至少一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他还真一直留意着。
戚衡没觉察我的情绪变化,还在真诚地推销他的学弟:“生日会的时候我把他也叫来,到时候你们好好聊聊。学弟很帅的,性格也很好,说不定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
“不用了。”我轻声打断他。
大概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没见面就拒绝,戚衡显得有点疑惑。
“……是已经对理工男绝望了吗?”停顿了几秒,他迟疑地说,“那我再帮你留意一下,我也有些同事不是理工出身的。”
“不是,”我说,“我近期……不用了,多谢你了。”
这次戚衡停顿了更长的时间。
不知道他用他那直男情商做了怎样复杂的反应,终于灵光一现:“哦!是有合适的对象了吧?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穗穗没跟我说……”
我说不出承认的话。
但我也否认不了。
在数息沉默后,最终只是转开了话题:“求婚的创意,我想好了联系你。”
结束通话后,我看着消息列表里的一排红点,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发起的形形色色的话题。有那么一会儿,突然失去了浏览的欲望。
我还掉了个人终端,领回了军用终端。有一个不显示号码的未接通讯,打来的时间是20:30。
我盯了终端屏幕很久,直到它因没有操作自动暗下。
我点亮它,按了回拨。
通讯秒接通了:“晚上好,谈上尉。”
是1027。近来我们每天都会通话,确切说,是从它第二次试运行上线开始的。最初只是随意发出一些简单的指令,就像所有人会做的,调戏终端上的语音助手那样,但不同在于大部分人在几天后就停止了这种无聊行为,而我和1027的对话时间却在变长。现在这已经成为我固定日程之一。
我们每天都通话,短则十几分钟,长则一个多小时——那几乎占据了我当日的全部空余时间。
“晚上好,”我说,“你在做什么?”
它同时可能在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但这是我们之间一句常用开场白,指的是它的仿生躯壳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我今天晚上要修复一个安全漏洞,”1027说,“预计凌晨前后要停服两个小时左右。不过现在还没部署好,有一个组因为进度慢,被程云帆骂了,搞得其他组也不敢下班,估计要集体通宵。”
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笑起来:“所以我现在在楼下,等着帮他们拿外卖。”
我侧过头,在活动室一面黑着灯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笑了。
我站定,盯着自己弯起的嘴角,只是一句话,只是它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能让我在心情本不怎么好的情况下笑出来。我站了几秒,唇边的弧度慢慢落下去,抿成一条线。
扬声器里,1027的声音在继续:“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我心思很乱。稍缓了几秒,才调整回正常的语气,“刚刚在和顾穗禾的男朋友打电话,帮他筹划求婚的事——你别告诉她啊。”
理论上,它认识这个基地里的所有人。
“当然。”它说,“那么,你有主意了吗?”
“还没有,我正想跟你说这事。你能不能帮我想想?顾穗禾是个挺注重仪式感的人,这方面我不行,但上次你在评审会上的创意她夸了好久,能不能搞个类似的?”
1027说:“好。
然后它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等我说什么别的。
但我没说,于是它主动道:“对了,我看到你报名凤凰的选拔了。”
这里的所有终端对它而言都没有秘密,包括指导员办公用的那些。
我“嗯”了一声,并不太想和它谈这个。只是就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不过评审会和求婚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领域,思路不一样,我觉得……”
“谈上尉,”1027少有地打断了我,“求婚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说,好吗?凤凰的名单明天一早就要报送了。”
我顿了顿:“所以?”
它说:“给你个建议,基于我的分析结果,我希望你取消报名。”
有人经过活动室的走廊,灯亮起来,玻璃上我的倒影消失。
我从活动室前走开,问:“理由呢?”
然后我听它提到了哥哥的名字。
那是我们间第一次正面谈起这个话题,我此前没有对它说过,但它知道,非常详细。我想或许是这次试运行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