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程姣也没有见到程峮,她暂且把疑问埋进心里,专心应付即将开始的毕业典礼。
这一天,是最后的排练时间。
程姣将瘦削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时,一时分不清是钢琴的琴键更剔透,还是她的指尖更剔透。
“笃笃——”
存在感极强的敲门声响起,其实不需要敲门的,琴房的门可以从外面被推开,因为发现有人迟到,她们刚才特意没锁。
林照就踏着一阵悠扬的琴声缓缓迈步进来,他背着书包,单手插兜,用没有温度的眉眼疲惫地扫过在场的人。
“不好意思,来迟了。”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可程姣觉得他的歉意似乎有限。
黄毛接住他的话锋:“不算迟,我们正准备开始,你来得正好。”
易敏思却有些介意林照的不准时:“程姣刚才弹到哪儿了?”
气氛莫名多了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乐薇不等林照开口回答,就偷偷给程姣使了眼色,程姣就再次弹了一遍,并轻轻地跟唱。
“我怕我没有机会,和你说一声再见。”
他们表演的曲目依旧是张震岳的《再见》,学校最终拒绝了串烧的要求,怕时间不够用。
程姣的嗓音也是清冷的,掺杂一丝丝将清冷衬托得淋漓尽致的沙哑,像一捧月光或者一汪冰雪,没有什么温度。
但当她开口唱歌的时候,月光涌动冰雪消融,人心底里深埋于黑暗的某些情愫就会像渴望光明的草芽一样破土而出,又迅速被粼粼的雪水浇灌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那是非常动听的歌声。
可惜她只唱了一句,太短了。
程姣做了和事佬:“第一句,确实不算太迟。”
林照好像被灯光闪到,轻轻按了下眼尾,看似镇定地迈着长腿走到了指挥位,但他抬起手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暴露了自己心不在焉的事实。
错了,错得离谱,从头到尾,他几乎没有一个动作是合适的,表现得大失水准,明明之前排练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大家都感到无奈,指挥状态不对,一场排练草草结束,众人喝水聊天,聚在一边,希望林照会向她们解释原因。
林照拧开一瓶水,递给了一直盯着他的程姣。
程姣摇头,拿起放在琴凳边的保温杯:“不用了谢谢,我喝这个。”
杯子里是红枣枸杞红糖水,补血益气。
林照收回手,自己仰头喝了,就像在喝一瓶酒,是愁眉不展的情态。
乐薇和易敏思对视一眼,交换着她们自己才知道的含义,最终一齐看向了黄毛。
她们对黄毛寄予厚望,希望他能问出答案。
林照却好似下定决心般避而不谈,竟罕见地主动挑起话题,在旁人发问之前开了口:“不好意思,刚才不在状态,再来一次吧。”
易敏思烦躁地出言阻止:“如果你没有准备好可以不参加这次活动,我们不想有人带着太私人的情绪去表演。”
林照道了歉,却并不解释原因,看得人火大。
乐薇扯了扯易敏思,一左一右把人从琴房拉了出来,避免事态升级。
令人意外的是,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的黄毛也跟着出来了。
黄毛道:“我本来不想说的,队长他奶奶住院了,情况很不好,医生说要么手术,要么就这么几天了。你们也知道,他就这么一个亲人。”
易敏思脸上的怒气褪尽,她沉默的靠在墙壁上,看着走廊外昏暗的天色。
这种时候,确实无法责怪他。
所有人都知道,林照是林母独自生下却无力扶养,最后扔给独居的林家老太太的无父无母的弃子。
乐薇问:“他奶奶的手术费怎么办?”
黄毛摇头:“他没跟我说,但应该手术费是有的,两天后就要做手术了,前些日子状态不太好,医生在观察调理。”
一时无话。
黄毛又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大家同情队长,至少多点理解,他也不是故意的,实在不行,就不让他上了,免得心不在焉的。”
易敏思点了点头。
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思再排练了,早早散场,约着一起去校外的小吃街吃烧烤。
这次程姣选择了同行,她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林照,暂时没想好怎么开口,也许餐桌上会有合适的契机。
一群人承包了整个烧烤摊,高中生的胃是无底洞,一个个的全在拼命点菜,摊子上烟熏火燎热火朝天。
程姣坐在店里背风的地方,林照坐在她的旁边,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一行人虽然没穿校服,但看着就知道是未成年的学生,店家不肯卖酒给他们,只大方地说送些饮料。
乐薇开了罐可乐同林照碰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们开口。”
乐薇是班长,为人慷慨仗义,说这话毫不突兀,只有黄毛狠狠瞪她,觉得她把他给出卖了。
林照回敬:“一定。”
易敏思一边撸串,一边道:“林照,你不给我碰一个?”
两人就这么一笑泯恩仇了。
高中时代的友谊总是格外坚固,大家直来直往,不会留下任何心结。
这时,店家的烤串也端了上来。
这附近的学校和居民多得很,很多店家都会招些廉价的小时工在饭点过来帮忙,便宜又好用。
上烤串的服务员大抵也是店家招来做兼职,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
女孩戴着顶红色的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