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敬完,订婚流程也算是走完,程姣回房间卸妆洗漱,换了条普通的可以穿出门的睡裙,一个人踱步到酒店外的露天草坪区。
阿骁远远跟着。
有璀璨的烟火正包围着铺满着鲜花的露天草坪在燃烧,像一幕星河倒灌,唯美又不短暂,因为花足了经费,烟花可以彻夜不熄。
那也是这场订婚宴准备的环节之一,白色背景下的夜晚的烟火派对。
陆廷玠见程姣状态不佳,直接取消了,但烟花还是在草坪上尽情地燃烧,盛放着的鲜花也娇艳欲滴,不管有没有人欣赏。
程姣找到一处长椅坐下,既可以观赏烟花的全貌,也不会靠太近被飞溅的火星烫到,或者闻到燃烧的味道。
烟火派对不举行,宁皎的兼职得以更早结束,她换下酒店的衣服,出来时就看见了坐在秋千树下的订婚宴女主角。
宁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幕,女孩柔美的面容,暗含忧郁悲悯的神情,在月光下在路灯下太像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大概她真有双隐形的翅膀。
这样的人,谁会舍得去伤害她呢?
宁皎路过那秋千架,女孩主动喊住了她:“宁皎。”
宁皎站定,程姣也从秋千架上站起身,她深深地弯腰:“对不起。”
四周没有人,这家酒店从一周前就暂停营业,今天宾客们也大都散去了。何况这里是靠进后门的位置,除了酒店下班的服务生,更不会有人过来。
这家五星级酒店内有湖泊和园林,她们离得很近,蛙声蝉鸣声也就非常响亮。
宁皎侧身,躲过了程姣的歉意:“你用不着道歉,这不是我们的错,现在的局面也是我的选择。养母对我很好,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成为她的女儿。”
面前的女孩有一种令人心折的伟大善良,她果然是知情人。
程姣自觉没有什么话好再说的了,她的每一个字都是错误的,她的每一句话对对方可能都是打扰,她的存在都像是炫耀。
程姣愈加垂头丧气,像只每每期待被领养都会大失所望的流浪猫。
宁皎见她这样,道:“一起走走?”
程姣点头,便沉默地跟上去,宁皎比她高比她健康,也吃过生活的苦,走起路风风火火。
可能就是太懂生活的苦,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共情能力,懂得体贴人,愿意体贴人,照顾程姣而走得很慢。
宁皎再次主动道:“在我小升初的那年,我就知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了。她那时候打更多份工,要我上补习班,还一定要送我去学钢琴,我和她大吵一架,我不希望她为了我那么辛苦,我也不喜欢钢琴。”
她那个时候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非要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为什么非要让她过上她以为的更好的生活。
她的压力好大,她学钢琴一窍不通,那么昂贵的课时费也不是她的妈妈能承担得起的,她觉得妈妈的爱好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所以她学完一期的钢琴后,抱住家里的饭桌的腿,任凭宁母如何温言软语劝她又拖拽她,死活都不肯再去上。
然后家里的饭桌便成了三只腿,另一只残缺的腿常年用旧书垫着,将就着用。
宁母抱着她哭,说她太懂事了,知道心疼妈妈了,又说妈妈不希望你这么懂事,妈妈希望你能做个娇气的小公主,别人有的你都要有。
“妈妈养你,已经是妈妈的错,妈妈养不好你,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妈妈罪该万死。”
宁母哭得一塌糊涂,宁皎被她勒得头晕眼花,还不忘安慰道:“妈妈不要这么说,只要和妈妈待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不需要很多钱,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我觉得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宁母抓起她的手,眼泪不止:“看看我们皎皎的这双手,你每每为妈妈洗衣做饭,为妈妈分担家务,妈妈都心疼死了,妈妈不值得你对妈妈这么好。”
宁皎不觉得自己的手有什么不妥,她也是自愿为妈妈付出的:“妈妈,我爱你,我不累。”
那次以后,宁母没有做出任何改变,她还是一心要宁皎去学一门特长。
程姣追问:“后来呢?”
宁皎温柔地笑着道:“她是个纯朴善良的女人,我一直这么认为,因为是她亲口告诉我她犯下的过错的。那次我说,如果她非要花大价钱送我去学特长,我就绝食,绝了一顿,她就全都招了。”
提起宁母,宁皎的脸上没有被欺骗的愤慨,只有满眼幸福。
她和宁母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母女之间从来没有红过脸,靠得是宁母全心全意的付出,和她本人的乖巧懂事。
那是宁皎第一次忤逆母亲的决定,却没想到会得到那条信息,母亲跪在地上向她忏悔罪过,求她再让她的亲生女儿多活几年。
程姣的眼眶变得很红:“最爱的人是改变你人生的凶手,你不恨她吗?她犯的不仅是错,还是法律。”
宁皎心里当然也是恨过的,恨她对她的心居然出自这里,可那么多年的陪伴和宠爱,总是做不得假的。
宁皎坦言:“恨过,但想着能让一个人以我的身份活下去,我就没那么恨了。我如果是程姣,仅仅是程姣而已,是宁皎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你是宁皎,今天我们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你早就死了。”
程姣轻声问:“你不恨她,是因为她是对你好了十多年的养母,那你恨我吗?”
宁皎笑得很自在:“我们素昧平生,说恨太重了。程董事长告诉我,你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死了她就会接我回去,让我做她的继承人,我的还是我的,你只是短暂地占据了我的位置。妈妈也会陪着我,我还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