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小巷极远的某座庭院中。
晨光浅和,洒落于古意盎然的长廊古亭之上,用于引水的竹笕越过堆砌的矮山,在带着湿意的青草中穿过,最后断在了一方小池水面之上,滴落一些昨夜的雨水,在池中漾起圈圈涟漪,惊动了其中摆尾游动的数条白鲤,发出清冽的水声,在整个庭院之中极有旋律的响起。
余韵十足,甚是清雅。
茶香在亭中氤氲,飘起薄薄的气雾,桌上排放着一盘棋局,局势难言却黑白分明。
清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自庭院中的矮竹丛穿过,流连于亭檐一角,牵动风铃飘扬而起,清脆的铃声伴随着轻缓自如的落子声,在空气之中萦绕成宁静的清音。
对弈的二人相对而坐,是两个男子。
一者着绘有繁复星月图纹的宽大白色祭袍,眉目清朗而浅如新月,甚是清俊的一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谈吐自如。
另一人五官柔极,面容带着书卷气,略微有些文弱之感,笑容清浅,胜若煦风拂过早春的湖面,身上穿着的是宽大的云纹黑袍,他挽起袖袍,沉默了许久缓缓落子,继而看向对面那男子微笑,说道:“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便不能来了么?”
白袍男子亦是抬手落子,抬头向他看去,随和地微微一笑。
黑袍男子看了一眼棋盘,仿若失了继续下去的兴致,便说道:“南池落败,其国君自缢而亡,与之有关的王室子弟也已在掌控之中,剩下的已然没有什么事值得你挂心了,那么是因何事需你特意来这一趟?”
白袍男子微笑说道:“南池国一事到此便算是终了,我自然不会再有所关心。”
黑袍男子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关心,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
白袍男子神色平静,好看的眉微微扬了扬,说道:“我偶尔也会有想要的东西。”
黑袍男子有些意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起来,但见他并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眼神在下一刻变得认真了些,说道:“你若有想要的东西,去见陛下便可,来我这里做什么?”
白袍男子说道:“城里的守卫军不是归你管?”
黑袍男子看着他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不管那些。”
白袍男子轻挑了眉,看上去似乎感到了些许意外,“你不是什么都管?”
黑袍男子颇为无奈,旦笑不语。
“也罢。”
白袍男子微微一笑,看着那盘棋子说道:“那便这样吧,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黑袍男子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袍男子挽袖抬手,将棋盘上的一颗黑子缓缓移动到另一处,淡笑着道:“想问世间,要一人。”
“什么意思?”
黑袍男子心中一惊,沉默了许久,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正是二人说话的此刻,庭院之中响起脚步声。
极快,如疾掠的风一般,只一瞬便见有一着墨青衣裳的人在亭外行礼跪下。
“座上,人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便只听白袍男子爽朗地笑出声来,“这不就来了吗?”
“由此,我便告辞了。”
他看向黑袍男子,轻然一笑,还不待他回应,收袖起身,绘着星月繁复图纹的宽大衣袍扬风而过,便离了座位。
院中清风起,廊外迎春花自枝头落下几朵。
周围重新恢复安静,只余游鱼摆水的轻微的脆声响动。
黑袍男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收回目光看向桌上那盘棋子,不多时便摇了摇头,唇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淡笑,站起身来,着人将那局棋原封不动地放好,遂走到廊前站定,观水不语。
小池旁的矮竹叶片上沾染着清晨的润意,清华其外、澹泊其中,愈发显得清雅脱俗。
男子宽大的衣袍自然曳地,墨发长及腰畔,站在廊下轻淡的气雾里,眉眼深邃,干净透彻的脸俊美非凡,颇有几分静美之意。
临泉而立,温其如玉。
如此这般气质遗世之人,定该是误落凡尘的大人物才是。
一名侍候在侧的管家扮相的人见此情境,愣住许久,忽地醒转过来,来到跟前恭敬行礼,“大人,不去看看?”
黑袍男子儒雅一笑,说道:“他从不爱走动,此番特意前来,便是让我不要过多插手那事。”
那名管家继续道:“只怕那是大事。”
黑袍男子说道:“再大的事,也大不过我与他的事。”
“传令下去,一切事务皆依照大祭司之意处置。”
那管家行礼接令。
“是,国师大人!”
……
深巷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神色骇然,惊愕地盯着那名熟练地握着刀的少女。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那看上去脆弱不堪的少女,居然能在那一瞬间忽然挣脱几个人的控制,并将他们击飞出去,令得那些人一时难以动弹!
那名领队男子呆愣在原地,比起震惊感叹,他的心中更多的是极度的惊骇与忧虑,看着那被少女挟持的少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他很清楚那名骄傲的少年是什么样身份的人,若他在这里出事,自己绝对逃脱不了罪责,甚至会落得比死都不如的下场!
“我如今有伤在身,不好掌控力度。”
少女见那男子只是惊怔,手微抬起了些,少年脖颈上的刀痕变得愈长,鲜血渐渐漫过,少年的脸色亦是因此变得苍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