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感觉是这样。”王央衍故作漫不经心。
原来她只是随口问的啊,王深藏如此想着,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去,开始说起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大周的天下从来都不是我的,以后也不会是我的。”
王央衍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问道:“您是不想要吗?”
为什么不会是您的呢?您是不想要吗?
王深藏并不言,不能说是不想要,因为根本没有想过。
“夺权,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但即便如此,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去做。”
“比如某些人。”
他眸光深邃,像是清冷的夜,也如渺茫浩瀚的大海,前方有冷风袭来,他的视线穿过寂静的漆黑,笔直地落在前方的某处光点之上,那是一个寻常至极却又无比古怪的光点,它仿佛与周围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却又独立地呈现,越来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雨还在下,冰凉的水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长街之中空无一人,几盏惨淡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夜风中闪烁着。
下一刻,天上的雨像是受到什么命令一般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被洗过的道来,道上缓缓走来了一名步伐蹒跚的老妪。
老妪驮着背,脸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有些浑浊,但却自然而然地透露着威严,她的手里拿着一支枯木手杖,缓慢地一步步走来,在与王深藏间隔数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继而郑重地行了一礼。
“百年未见,大祭司您可还安好?”
她的目光在王央衍身上停留片刻,而后便轻蔑地移开,苍老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带着沙哑与沧桑在冰冷的空气中穿透而过,“这些年来老身一直都在闭关,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一概不知,没想到这一出关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莫非那个小女娃就是您选的继承人吗?”
王深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王央衍面前,他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但只有韩重修等少数人才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会不会,他一直都是不喜欢笑的。
老妪见状爽朗地笑了笑,“从信性子谦和,不敢当面与您说,如今便由老身出面,来给出闻家的答案吧。”
闻从信是当今闻家家主的名字,而敢于直呼其名的人,大周之中怕是不会超过两手之数,依照这老妪所言,她的身份定然非同寻常。
王深藏知道她是谁,很久以前他曾经与对方打过交道,对方确实有对闻从信直呼其名的资格,不仅如此,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如今的她在闻家之中依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可以代表闻家作出一切决议。
即便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个人认得,但眼前这个气息普通的老妪确实便是上一代的闻家家主。
所有人都知道,闻家在大周在之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与权势,而这样的地位与权势来源,除了时代相传之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闻家之中有着许多的高手,这位自称老身的老妪便是其中境界最强大的人,实力距离须臾之境仅有半步之遥!
“闻家的势是先帝陛下给的,李肃若真的想夺,只怕还不够格。”老妪平静地说道。
很少人知道,李肃是当今大周帝君的名讳,但凡有人敢如此直言帝君名讳,都会被视作大不敬之罪,但她就那样简单地说了出来,甚至并不以为意。
王深藏没有因她的话产生半分动容,目光依旧是那么的不以为意,甚至是习惯性地流露出几分极度的轻蔑,他淡淡开口,“怎么,你要反?”
老妪没有想到他会冷不防地说这一句,神色忽然惊恐,急忙说道:“臣,不敢!”
即便她敢直呼当今大周帝君名讳,面对这样的王深藏,却下意识地不敢放肆。
“那么,若并非是陛下,而是本座想要夺呢?”王深藏平静说道。
老妪脸色微变,沉默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深呼一口气后很快恢复平静,说道:“老身应该想到的,若仅仅是李肃的想法,还不够资格让您亲自出面,既然如此,可否给老身一个理由?”
王深藏无比平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雨声敲打伞面的声音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下一刻,天上的雨也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街道之上重归宁静,他径直往前走去,在与老妪擦肩而过的瞬间,话语在冰冷的街道上轻轻传开。
“向本座要理由,闻家也还不够格。”
老妪一愣,身体因为这一句话下意识颤抖了一瞬,她自是知道那是一句警告,包括方才雨意消散在内,皆是如此,她会想起过去那些硝烟弥漫的纷乱年代,重新回忆起当年他给人的那种深深的恐惧感,顿时一阵胆寒,重重地深呼吸,她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默然无言。
看来,需要进宫一趟求见太后才行了。
……
长春殿内,只披了件简单外衣的李呈宣将伞收起,走入殿中。
“殿下,您方才匆匆忙忙就跑出去可吓坏奴婢了!天气忽然转冷,殿下不要着凉了才是。”有一名丫鬟前来迎接,手里拿着一件轻裘便要给李呈宣披上。
李呈宣笑着摆手,示意她不必。
他方才跟着出宫去,在街道上便看到远处的王央衍正在躲雨,原本要过去送伞的,但却发现那个清清冷冷的小姑娘跑到了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他站在原地怔了怔,看着二人关系似乎很亲近的样子一时失神,站着停留了片刻后便离开了。
他并不认识那名年轻男子,但能看得出对方定是王央衍十分重要的人。
原来小姑娘也是有人疼的啊,李呈宣看着雨声歇下的夜空,心里这般想着。
王央衍迷迷糊糊地在道常亭中醒来,发现自己丝毫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