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十二月末的清晨理应是寒冷刺骨的,可是这一天却早早出了太阳。柔和的冬日朝阳照在雪地上,是个能被写进广播体操歌曲中的,充满希望的早上。
九点左右,一个女人从旅馆门口走出来。
“早。”夏油杰主动和对方打招呼,“睡得还好吗?”
“还可以,很久没睡到这个点了。”前辈打着哈欠,一副还想调头回去继续睡的表情,“我做了个梦。”
“美梦恶梦?”
“不好说……梦见小悟、你,还有硝子和我一起去野营。小悟说他来负责打包吃的,结果到了山上一看,包里没装烧烤用的肉也没装三明治,全是膨化食品。”
“确实像悟的作风呢。”
“但是啊,高专从来没组织过什么春游,所以很奇怪吧?”
确实很奇怪。因为就算假设有踏青或修学旅行之类的活动,他所知的那个前辈一定会借口身体不适呆在宿舍不去。
倒不是说她作为留级生当年没能融入他们之中。国中时夏油杰也有遇到过类似的人,即使下课期间一直坐在位置上也像游离在班级之外,某种程度上感觉酷得很呢——不过这位同学如果其实被排挤霸凌了的话,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出于每个年级人数过少、没有划分小团体必要的缘故,高专的同级学生通常都在校园里集体行动,一起去教室,一起去食堂,吃完后再一起往训练场或宿舍方向走。他们就是这样的,前辈同样遵循着这个规则。她吃饭又少又快,吃完后就坐在原地盯着窗外看。聊天期间有时五条悟突然想起她来,向她搭话——“姐,你觉得呢?”前辈也就点头或摇头作为答复,仅此而已。然后五条悟便会看看胞姐,习以为常地跳过她继续聊天。被他们的对话抛下的前辈则撑着脑袋,继续呆呆地眺望天空。
可能当年她最需要的东西是一部智能机——那时候iPhone P1已经问世了,然而日本市场还没做好接受新潮流的准备,翻盖手机能玩的游戏也有限。
“你昨晚一直坐在门口吗?”前辈问他。
“死者不需要睡眠,何况我又不是会盯着异性看一整晚的变态吸血鬼。”
“你可以拿我包里的漫画看啊。”
“我干涉不了物质世界。”
“喔。”她拿出手机,似乎是在搜索附近的餐馆,“没想到你看过暮光之城,我以为你肯定不屑于看谈恋爱的片子来着。”
“我确实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养女们吵着要去看,就只能陪她们去了。”
“养女们?”前辈瞪大了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养、女、们?”
“美美子和菜菜子是对双胞胎,两个人都是很好的孩子。”
“……你这个人简直令我作呕。”
诶?突然间怎么了?等等,他明白了——“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恋//童//癖。”
“这话你下地狱去阎王跟前说吧!”
经过他的一番解释,鸣海了解到夏油将追随者们通通称之为“家人”的那套说辞。
搞什么嘛,听起来像曼森家族一样,比恋//童//癖还恐怖咧。
“其实我比较倾向于年长的女性。”夏油说。
虽然想吃黄油土豆,但她毕竟已经不是十年前拥有铜墙铁胃的她了,空腹吃太油的会犯恶心。旅游期间还吃丸龟制面属实有点磕碜,不过连锁餐饮开门比其他店早。
“那正好,地狱里多的是七老八十的靓女任君挑选。”
面对她的调侃,夏油似乎并没有在意。“虽然只去过黄泉入口,但是就我看见死者们的外表年龄来推断,地狱大概没有老太太和老爷子。”
“为什么?”
“可能对老年人用酷刑太挑战鬼差的道德底线。”
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死后重返青春什么的,鸣海想。作为一名连起床穿胸罩都得警惕拉伤肌肉的准三十代,她是不是能够期待一下。
“——在那里?”望着夏油杰手指向的地方,她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倒不是说她不信任他的记性,鸣海真的不愿意爬山。
“对,就在那座山的半山腰附近。”
“我要回家。”她说。
“山脚可以停车,而且山上有环山自行车道哦。”夏油杰友善地提醒道。
“……我们先去找家租车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恰逢基督教国家的旅游季,租车行里有不少外国面孔。业务员接过鸣海的驾照,好一会儿也没回来。
“夏油。”
“嗯?”?
“跟我讲讲呗,你的事情。”她说,“做教主时候的故事。”
前辈好像有在听他人讲话时滑手机的习惯。不过既然她低垂视线阅览推特的效率这样低,大概自己的每句话勉强有听进去。
“真无聊。”
复述完临死前悟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后,思绪也不禁飘远,仿佛再度回到两天前。这样沉浸于回忆中的夏油杰,被她突如其来的评价拉回了意识。
“……是吗?”
他将自己付诸的所有努力和挣扎化作言语向她倾诉了,得到的却是一句无情的“真无聊”。对一心只愿过平凡日子的前辈来说,充斥咒术师与诅咒师彼此角力的故事,大概确实不如被缤纷资讯填满的推特主页精彩吧。
无法否认啊。
叛逃后他忙着收集咒灵,早就失去用心感受世界的精力。对于自己曾所处的小小社会的狭隘,夏油杰还是有所察觉的。
“想要创造不会继续产生咒灵的世界,你不认为把非咒术师赶尽杀绝是个简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