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树精后来怎么样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自嘲似地笑道:“精怪杀生,即成妖魔,道士是个正道之人,生来异骨,是要得道成仙的人,可是他的道观里却生出了妖,你说他会怎么做?”
我诚实回答:“有个朋友和我说修仙之人为人时一生需积善德千万,错一不可,想来对于他们修仙的人来说,一心向人是善,对人心存恶念是错,斩妖除魔是功德,见妖不斩见魔不除也是错。柳树精即已成妖,那道士不杀她就是错,可是道士真的下得了手?”
他看了我一眼,我红着脸说:“不……不,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是朋友了,道士怎么能忍心亲手杀了柳树精?”
“不,他下不手。”他顿了顿,下意识地抚了抚鬓角的头发,“你说的没错,道士若不将柳树精正法,就不能得道,也成不了仙,更正不了门风,不能让座下众弟子信服。”
我接口说:“所以,他将你封在那盏灯里。”
我有意将“你”指代“柳树精”,说完却心惊胆战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还沉浸在回忆里,过了半晌才抬头说:“你倒是机灵,懂得套我的话。”
但不等我开口辩驳,他已说:“流云子无法背弃自己秉持的善恶之道,但他确实也下不了手杀我。”
他突然笑得有些得意:“我那时还有些开心,想他心里终是有我的,便劝他放弃成仙的念头,与我下山逍遥一世,我还许诺他,如若我不死,此后每一世我都会找到他,愿与他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他笑着笑着,那笑却渐渐变得凄凄凉凉的。
“但我忘了自己终究是杀了人,或许他一见到我便会想起他死去的徒儿,虽然那是个死不足惜的男人,但像流云子那样的脾气,即便饶过我也饶不过他自己。”
这是个好听的故事,我有些急不可待地问:“他做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他与我翻脸,在他那些弟子的面前与我大战了一场,最后将我的妖魂收进那盏灯里。”
“他没有杀你,不是吗?”
“没有,他撒了谎。”
“什么谎?”
“他说我是千年的妖精,法力高深,需以锁妖骨困住我的妖魂,慢慢化去我的妖魂。”
“真是这样?”
“怎么可能,杀一只妖何需这么麻烦,只要将原……”
缠着我下身的枝条赫然收紧,他眯着眼瞧着我:“你怎么这么调皮,听个故事也存了那么多心思。”
我大喊:“姐姐!冤枉!我不过随口问问。”
他没兴趣听我解释,枝条又松了松,又接着说:“你见过那盏灯吗?”
我摇了摇头。
“刚被关进去时,我很害怕,害怕真如流云子所说那是盏能化去妖魂的法器,可我在里头呆过了百日,却什么也没发生。”
“流云子,这个执拗的人,最后却在所有人面前演了一场戏。”
我大着胆子理了理头绪:“也就是说,流云子原本可以杀你,但他心软了,就把你关在那盏灯里面,对外谎称那是盏收妖的灯,所以锁妖骨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
“什么锁妖骨,那不过是他从前因机缘巧合得来的一盏魂灯,这灯能集天下万物的魂魄,却不是收妖的法器。”
“他既然演了这场戏,便说明他舍不得,但为什么他最终却没有放了你?”
他突然沉默许久,我瞧他这个样子就莫名有些害怕,立刻绷直了身体,动都不敢动。
“执念太深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什么执念?”
他没有回答我,我就问:“流云子后来成仙了吗?”
“你以为瞒得了人,就能瞒得了天?仅仅三年,他便病死在这道观中了,他死的时候,只有我陪着他。”
他说话的口气很轻松,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他死前没有将你放出来?”
“没有。”
“为什么?”
“原本我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了。”
“什么?”
“他是在让我等。”
“等什么?”
“他的下一世。”
我有些唏嘘道:“可你就这样被关了两百年吗?真是可怜。”
“可怜?”他突然又激动起来,“我怎么会可怜,二百年并不算什么,只要我找到他。”
“你找到他了吗?”
“不,他来找我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人的脸都过了一遍,还是问:“是谁?”
“他”咧嘴笑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
他轻轻击了击掌,院子外头走进来两个人,确切的说,前面那人是被后面那人推搡着进来的,前面那人还背着另一个人,我定眼瞧仔细了,发现前面那人是陈秀才,后面那人是老道士。
走近时,老道士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陈秀才,他跑到“元宝”跟前,一下跪在了地上。
“大仙,您可还满意?”
“还行吧。”“他”悠悠地吐出这句话,但在老道士眼里“他”似乎并不满意。
老道士有些着急了:“大仙,您要的人都给您找来了,您瞧,连我的徒弟也献给了您。”
他指着我的右边,我侧目一瞧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原来柳树右边的枝蔓下还挂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道服,分明是那小道士。
从前神气活现的小道士,现如今却像是昏死了过去,与我一般倒挂在这柳树上。
“嗯,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