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照人间习俗,凡人在除夕夜应不眠守岁至天明,寓意驱邪伐病,来年吉意如祥。
但白泽在每年的这一日晚上总不能呆在府中,吃完饭他照例会出去走一走,等新日子夜过后才会回来,从前我每每问他是不是在帝京藏了美人,要与那美人共度良时,他总是从上睨我片刻,然后狠狠罚我抄写书册。
后来见他每年如此,我也懒得再问,心想若他真藏了美人,这美人也真是倒霉,何来受这牛郎织女之苦。
但今日我瞧着门口这齐齐站着的三位神仙,心中疑惑顿生。
东弥大约瞧出我心中所想,侧着脸与白泽小声耳语,却是我能听得见的音量:“其然带她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白泽没说话,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再说话了。
狐四倒有些不好意思,宽慰我道:“你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凡间,今年我先去一次,来年我一定陪你守岁。”
她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意思倒像是她赶着同他们去哪里玩,这事儿比与我守岁更为重要。
我顿时有些心痛,我与狐四虽认识不过几日,可如今也算是一起上馆子一起聊闲的交情。
除夕对凡人是何其重要的日子,他们虽是神仙,但这三个神仙却一同光明正大地撇下了我,去了别处玩乐。
我心中十分郁闷,且有些气愤。
可还没等我来得及问,他们已施法盾匿在我面前。
我愣了半晌,憋着一口怨气问伍琛:“他们是不是瞒着我去了更好玩的地方?他们怎和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抛下我?”
伍琛看我的表情都充满惋惜,话中颇隐晦:“我每年也需看守这府邸,不能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哪里?”
他又不回答我,转身摇着头往回走,那样子是十足地扼腕痛惜。
我很是莫名其妙,又想找小玖谈一谈,却发现她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索性将她化为原型系回自己腰上的乾坤袋里。
我生着闷气,蹲在大门廊前发了会儿呆。
街上的红灯笼拢着朦胧的光,有小孩儿在街上嬉闹奔跑,城中各处的炮竹声依旧连绵不绝。
万家灯火,喜庆欢愉。
这一切却同我没什么关系。
今日还是我生辰呢,连个生辰礼也没有,白泽真是个无情的神仙,东弥与狐四就只知道吃吃喝喝。
对了,我不过生辰的,白泽自然也不必送我什么生辰礼。东弥与狐四同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他们今日只不过是来蹭饭的,也不知我今日生辰,我也没什么理由责怪他们。
我突然了悟自己并不是在生气,我是觉得落寞,仿若被丢弃一般地自我厌恶。
神仙比人活得要长久很多,在他们眼里或许人之多情,并不能算得了什么。
眼前突然浮过一片飞絮,我抬头望去,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
下雪了。
嬉闹的小孩儿呼啸地跑回了家,我站起身,看着门廊下茫雪中的白发青年。
这是我第二次遇见他,第一次见他时,他对我笑着,第二次再遇见他,他仍对我笑着。
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或是他天生爱笑,他像见了真挚好友般对待我,但是我明明并不认识他。
“你是谁啊?”
白发青年笑着没有说话,但他却给我变了个戏法。
他用自己苍白的双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我与他之间落下的雪花便打了个弯,寒风卷起雪花钻进我袖子里,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青年的双手合起,再摊开来,突然间数百只雪蝶从他掌心涌了出来,那些雪蝶晶莹剔透,飞舞时翅膀扑闪着光茫,它们冲开雪幕冲上天去,像百束星河的光一样好看到极致。
我想起来,我每次来帝京,帝京必然要下雪,白泽说那是帝京的雪精在讨好我。
“你是雪精?”
青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却对我点点头。
我想着他是不是不会说话,但我不能戳人痛处,便不提及此事。
“你是不是瞧我不开心,所以故意出来逗我开心的?”
他又点点头,笑得比之前更开心,弯弯的眼睛也十分好看。
他又划了个圈,这次从他手心里飞出来一只白鹿,白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喷了我一脸的雪。
这青年看着虽然是个青年,但行为却可爱得像个孩子。
我沫了沫脸:“你真是个好人,不,好精怪。”
这话确实是我本意,但我此时没什么精神,说出这话的时候大概让人觉得不怎么真诚。
似乎对面的青年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没精打彩的样子也让他有些失落,手里的雪花化成了水不再变出东西来。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也伤了别人的心。我有些抱歉,这不是我存心所为。
但青年显然不是个容易受打击的人,他突然拉住了我的袖子,把我往外拽,手上没用多大的力气,似乎只是想把我带到某处。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惊愕道。
他伸手在我手掌上写字。
——神君。
我抬眼看他,小心捉摸了一会儿。
白泽那小册子上怎么说的,人常因贪婪而变得诡辩狡诈,而精怪虽集天地灵气,然与人多共性,杂念甚者常杀伐掠夺,是为妖者。
所以精怪也与人一样有危险狡诈的家伙,要多加小心。
我自上回被妤岚骗后就处处提防着这些家伙再来骗我,我本意并不想如此,但我更不想成为白泽的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