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庆功宴,订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姚远他们在附近停了车,按照指点,左饶右拐的走了二十多分钟才看见门牌。听闻最近反贪局的监察力度大了些,果真这帮人的另一套对付方法,顾钊谦环顾四周冷笑了一声,料常人也想不到这破旧的胡同里竟别有洞天。外围看起来只是前清老宅子的摸样,但那扇乌木大门开启之后,入目的景象让他们不禁嗤笑一声,感情自己得当回刘姥姥了。服务员听他说出赵局的名字,便低头带路,不再多言一句。随着走过阶边茂盛成排,交相掩映的翠竹和挂满灯笼木质长廊,直到绕过小湖边的亭台水榭,她才停下脚步,低首轻推开一扇有精美花雕的木门。
屋里X局的人已大半落座,排长相比上次自是小了不少,大约来得都算是些心腹了。最近查的严,众人警觉性直直的飙升了几个八度,赵局提议今晚以茶代酒,共话诗赋,不搞那些酒场的弯弯套路,俗气。这话听得他们四人皆是一愣,心道不知上月里往死里灌的俗人到底是谁,如今可真是好一个附庸风雅,哼,转眼就变成山水花茶间的文人雅客了。谭杪掩住嘴角不屑的弧度,轻抿了口茶,入口中倒是清冽又不失醇香,一品就知是上等的贡茶…她这般想着,低眉间狡黠的视线忽然顿住,见宋如歌那在一旁轻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奇怪。紧接着顾钊谦已经侧头,拽过宋如歌的手,口型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以宋如歌的性子,她果然笑着摇了摇头。
啧,以后老顾家的孩子可切莫随了她,要不非得成个闷油瓶。谭杪将一切收入眼底,正腹诽着,忽然吱呀一声,门扉轻启。进来个着西装的年轻人,伏在赵局耳边嘀咕了什么,他那张平日深藏不漏的脸猛然一暗,撂了筷子,接着起身,道声‘失陪’竟然匆匆离席。做东的人一离开,他一桌的下属皆是一愣,但不消几秒钟这些平日心术缜密的人便都开始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谭杪自认为是看不懂也不愿关心的,她转而悄声拉了宋如歌,问她是否出去坐会儿能好受些。
宋如歌才想点头,后腰处又是清晰的传来一阵酸麻的无力感,她强压着皱眉的欲望微微垂首,搁在桌上的左手轻覆上后腰冰凉的丝缎料子,想将借助自己的手掌的温度给予其一丝丝温暖,但是似乎收效甚微。“哎,咱们今儿就早…”谭杪覆上宋如歌有些冰凉的手,不巧正对上顾钊谦那双探究的眸子。她有些不悦,止住了话,似有似无的暗自瞪了顾钊谦一眼。接着半扶着宋如歌,扭头朝姚远低声道:“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没事儿…”
话音未落,又是吱呀一声,不过这回进来的是赵局的贴身助理。他走到桌前,颔首低眉,轻声道:“抱歉怠慢各位了,不凑巧赵局临时有事,今晚恐不能尽兴,就邀各位改日再叙,届时一定赔礼如何?”
听完,姚远作为主宾率先起身,笑道无妨,此次已是劳烦赵局了,礼数周到不必再费周折。对方闻言笑笑,颔首退下,X局的人见状,便都纷纷起身与姚远顾钊谦简单寒暄,准备退席。屋里人很快少了大半,谭杪松了口气,却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宋如歌手心温热,脸色如常,却何来这幅不适的摸样。不会…她忽得想到什么,盯着宋如歌,有些严肃的问道:“你今儿是不去大夫哪儿了?”
果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谭杪气急,却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宋如歌身体不太好是事实,仅仅喝一些滋补的中药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便兼着做些药熏针灸,但是这些都是受不得凉的,此时夏末初秋的日子里天气正好,但包间儿里去仍开了温度不高的空调,更何况今天刚做了,本就不该出门遭这份儿罪……她立马扶着宋如歌,几人出了宅子便顺着原路回去,只是才走了几十米,宋如歌忽得一个踉跄,差点连她一起摔倒。
此刻的谭杪半抱着宋如歌,盯着顾钊谦,终于有些恼了。
好在就算是后知后觉也该是有点基本的反应,顾钊谦一顿停住脚步,向前微微俯身,伸出手掌扶住她,漆黑的眸子在夜幕下一黯,低声道:“你不舒服?”温醇低沉的嗓音窜入她的耳朵,仿佛是深巷中一盏安然的灯火,柔而轻暖,忽然触及她最不设防的那一处,宋如歌明是有些不爽还是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垂着眼睫,小声嗯了一声。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是他穿着平整西装,弯下去的后背。
彼此老夫老妻的宋如歌自然也不矫情,接着踮起脚,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然后伸出胳膊紧紧的抱住他的脖颈。
入夜的小巷里已经点起灯火,在红纱质灯笼中忽而摇曳。宋如歌一侧眼便可看到微暗的光芒照在他的侧脸上,棱角分明又带着些许模糊。四周满是带着夏末馥郁香气的暖暖微风,她趴在他背上被这样的气息包裹着,彼此呼吸可闻,却觉得这样的顾钊谦,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宋如歌搂着他颈子的手忽然松了松。
她慢慢回过头,果不其然见姚远搂着谭杪故意缓了脚步,跟在他们身后几米处。而他怀里那女人正在小小深巷中无声的眨眨眼,又朝她做起狡黠的鬼脸儿来。
嘿嘿,这谭杪,总是这…….
“抱紧点,你别掉下去了。”宋如歌正准备朝谭杪回敬个难看的表情,忽然听到顾钊谦有些不满的咕哝,她一顿,也不顾后腰的酸疼了,忙扭回头搂紧了他,将下巴尖靠在他的肩膀上,安安稳稳的‘哦’了一声。
他走得不快,在小巷有些砂石的地面上尽可能的行的平稳。今年是他们结婚的第十年,日子过得像是清澈却平淡的白开水,宋如歌已经不记得顾钊谦上次背她是什么时候,又或是根本没背过。
大概真的是性格有些奇怪,她倒不太在乎纪念日之类的浪漫情节,可有可无,凑合就好。所以如果细数她与顾钊谦之间,有无何种冒着粉红泡泡的回忆,恐怕除了大四那年初夏,全身湿透的他在夕阳下举着荷花,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