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真正的太阳还没有从海平面上升起,但远处的天空已经渐渐显出玫瑰的粉色,云朵层叠的形状将这一抹暖色调参差地揉进更广阔、更深沉的蓝与绿中。
红白相间的灯塔一步一步走向她,像一个不期而至的美梦。
灯塔下已经有一对情侣相对而坐,分享着早餐,除此之外并没有景区破坏氛围感的高密度人群。
一切都安静孤独得刚刚好。
“肉眼看肯定更美,比什么滤镜都强。”岑婉喃喃道。
方士谦欣赏着眼前的风景——朦胧梦幻的日出和屏幕中难得怔忪的岑婉都算是风景的组成部分,她肯定不知道她的眼睛已经闪光了,像真的十七岁小女孩一样(她这种表情让他很有些得意)——在稍远那个情侣几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考虑到这一瞬间的经济成本,你可能就不觉得那么美了。”
“所以很感谢在地球另一端为我代购晨曦的方士谦先生。”
“代购?我这是白送吧。”
“老板大气。”
“其实口袋里根本没几个钱。”方士谦自嘲,“现在‘旅行’的标准也上来了,没有点经济实力的人不配用这种方式烧钱。”
“人活着哪种方式不烧钱?走了还要烧纸钱呢。”岑婉略微尖刻的幽默感在凌晨三点睡眠缺失的状态下冒出了头。
方士谦大笑起来,旁边的情侣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位亚洲面孔的游客大约是在自娱自乐,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钱是拿来生活的,对你来说,旅行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吧。”岑婉说。
这个论断对方士谦来说可谓正中下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眼前的这个人相处了:“是啊,冬休期出去浪一周足以治愈半个赛季以来我带人练双治疗的所有精神痛苦。”
“我还以为你会说在偌大的地图上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不留行。”
“他比以前收敛多了,托他的福,我现在坐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晕。”
“看起来你的徒弟也是个有趣的人。”
尽管开始培养接班人在一定程度上和退役挂钩,岑婉并不打算用这么煞风景的话题打破眼前的美景,只是轻描淡写接了一句。
“05的,精神世界是我不能理解的维度。”
“小男生嘛。”
“听听你这语气,你在大家眼里也是个小女生。”
“只要你不包括在其中就行了。”岑婉终于找到扳回一局的话口,见缝插针。
方士谦果然沉默了,与此同时,视野内的色彩开始喧嚣起来。
早先看到的玫瑰色被更温暖明亮的橘色系替代,暗红爬满视线尽头的地平线。极亮的眼睛睁开了,云朵的轮廓是那巨大眼眸的睫毛,它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世界在它的普照下苏醒。
那一瞬间,岑婉进入了太阳的角色。
她看到海浪把奶油黄的波光荡漾着推到岸边,一波波升起、又一波波消亡;
灯塔顶端的风向标和反光的玻璃窗标志着灯塔终于进入白昼的休眠;
岸边石崖上杂草堆里一株无名的小花随着风轻轻地舒展开去,它在日光的吻下颤抖;
不远处的民居公寓里,窗帘的间隙拨开卧室整全的黑暗,主人在梦呓中翻了个身,搂紧枕边人温热的身躯,地板上凌乱的衣物写尽了昨夜的缠绵……
更远、更远,没有什么比光速更快。
在整个城市彻底醒过来之前,太阳呼吸着、呢喃着,把炽热的早安送给每一个生灵。
“太美了。”岑婉轻声说,“我没法用语言形容。”
“就是这种时刻,让我觉得亲眼目睹比什么照片、什么游戏建模都震撼。”方士谦说,“下次有机会你应该自己来体验一下。”
“……我没怎么坐过长途飞机。”
岑婉前世当然去过国外,但这一生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成行。照理说她作为穿越者不应该因为那场空难有恐惧心理,但她最近刚刚发现她在飞机上会感到焦虑紧张,甚至偶尔还会有眩晕的症状。
方士谦听出岑婉话里的犹豫,有些奇怪,以她的家境不太可能从来没去过国外,除非……“你有飞行恐惧症?”
“我没有咨询过,但确实会紧张。”
“这事张佳乐知不知道?”方士谦正色道,“你已经开始跟队打比赛了吧,行程中有没有身体不适的情况?”
“不太严重,我就没跟他说。”
“等严重了就来不及了!”方士谦见岑婉无动于衷的模样,语气急了起来,“这事不能开玩笑。”
岑婉垂下眼:“嗯,我知道的。”
“我不是训你……”
岑婉第一次打断了方士谦的自白,她不想看到他懊悔担忧的神情,虽然语气凶了点,但对她的关心却是真诚的:“没事,我都懂。我只是……习惯一个人了。”
岑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语气语调甚至还比平时更平淡温和几分,但背后的寂寞和沉重却几乎吞没了方士谦,让他心都揪了起来。
“你一个人很好,但是必要的时候也要依靠身边的人,别什么都自己扛着。”方士谦很想穿到屏幕另一端,拍拍她的头,“还有,这种时候就不要担心气氛的问题了。”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岑婉无奈。
“是你心里包袱太重了。说真的,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没那么玻璃心。”
岑婉眨了眨眼,方士谦继续说下去:“当然,我们都知道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谎话,第一我就是很玻璃心,第二你的字典里就没有‘任性’这个词。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