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扮演冲矢时,”莱斯利说,“自wei的频率比这三年来的任何时期都要高,抽烟的频率也有所降低。虽然喝酒的频率增加了,但我认为,你喝酒的时候,一般心情比较放松。”
赤井盯着自己的生活记录。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偶尔扮演冲矢出去走走。或者多做做饭、多和小孩相处,模仿一下当时的生活状态,这对你有好处。如果顺利的话,遇到喜欢的人,和对方组建家庭,也是好的。”
每个人都有心理问题,或大或小,或明显或隐晦。人生如苦海行舟,每个人都在渡自己的劫。
但痛苦中的人们可以互相理解、互相帮助,成为彼此的萤火。
爱子开学了,正在努力适应新环境,但忧郁仍隔三差五地出现,时不时萦绕着她。过去的阴影缠着她的脚踝,随时准备在夜晚攻击她,把她拖下深渊。创伤一旦形成,就不会消失,往后的每一日,都要承受阵痛,即使愈合了,疤痕也会永远留下。子弹在空中呼啸,那一枪已经开了。
深夜,爱子又失眠了。她辗转反侧许久,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走进赤井的房间。
赤井的房门没锁,她一推开门他就醒了,却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动作。
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被子上。爱子关上门,靠着墙,抱腿坐到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见爱子没有动静,赤井便把被子掀开,背对着爱子从床上坐起来。他穿着汗衫,睡裤长到脚踝,趿拉着拖鞋,绕过床,走到爱子旁边,也坐到了地上,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屈着。
“怎么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爱子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加州的秋夜只有十七度,爱子穿着短袖睡衣和只能遮住小半大腿的睡裤,两条光溜溜的腿露在外面,青色血管在不见日光的皮肤上如蜈蚣般蜿蜒,小腿上的伤疤张牙舞爪。她的腿很细,男人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因为没有什么肉,膝盖和脚踝上的骨头便显得格外明显。
赤井劝她:“地上冷,回房间吧。”
“冷,才能感受到存在。”爱子说。
赤井在心中摇了摇头,站起身离开房间。爱子把头埋进膝盖,忍不住将腿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冲矢昴出现了。他把床上的被子拽到地上,拖过来盖在她的腿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肉眼可见地,爱子放松了许多。她侧头看了一眼冲矢昴,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身体钻进被子里,还分了一小半被子给他。冲矢昴披着外套,接过被子,却不盖到身上,只是抓着被子一角,手臂横在腿上。
寒气从脚底板钻上来,爱子把脚踩在被子上,前后摩擦着。房间没开灯,但黑暗并不显得可怕,静谧在空间中流动,冷风从客厅里吹来,吹不散一室温馨。
“又不开心了?”冲矢昴打破沉默。
“抱歉……”爱子轻轻喃喃。
“你不需要为不开心而道歉。”冲矢昴说。
爱子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见爱子不说话,冲矢昴主动开启话题:“在学校里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爱子嘟哝。
“我也是十五岁离开家,来美国上的学。”冲矢昴说。
“真的吗?”爱子来了兴趣,“你不是美国人吗?”
“我十五岁前都生活在英国。”冲矢昴说,“美国是个移民国家,不管你来自哪里,都可以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爱子的手伸出被子,无意识地摸着上面的纹路。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却没有接话。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美国上学?”她问。
“我的父亲在美国失踪了,我来美国找他。”
“那你找到他了吗?”
冲矢昴没有立刻回答,爱子偏头看向他。她的眼睛不是纯黑色的,在月光的反射下呈现出柔软的褐色,清澈纯净、天真无邪。
“他去世了。”他说。
时隔十八年,他第一次承认这件事。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感到一个小小的气泡从心脏里飞了出来,在胸膛中旋转、破裂,发出轻微的啪嚓声,激荡起血液,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水滴落入池塘,泛起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一样了。
她隔着衣服,握住了他的小臂。
“我的父母也去世了。”她说。
她没有说抱歉,没有像其他那些问出敏感问题又得到不好回答的人一样,带着惊慌、带着无措,为冒犯、无知以及隐隐约约的优越和庆幸而道歉。
因为她的父母也去世了。
她想到什么,松开他的手臂:“你还有其他亲人。”
“你也有其他亲人。”他说。
“我和志保没有血缘关系。”她说。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略带自豪地说:“但我们比血亲更亲。”
Blood of my blood, bone of my bone, flesh of my flesh.
不止是她和志保,还有他和她。
但其时,他们还不知道。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万家灯火熄灭,松鼠在洞中休息,野兔在窝中酣睡,青蛙伸出舌头捕食,猫头鹰飞过山林。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肩膀靠在了一起。
心,也越来越接近。
“对不起。”他突然说。
“为什么?”
“为过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