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烂土地庙的南边,悬挂在崖壁上的瀑布,声势磅礴,尤为壮观,特别是瀑布两端以怪异姿态缠绕吐出来的古木树根,像极了真龙的胡须,晨阳已经照了过来,山林也开始演变成大白天。 即将被庄姓老人扣住的少女,深吸一口气,眼内闪过一道疯狂,她用尽全力将黎阳推倒在地,而不断倒退的身体,也在此刻开始出现变化,那些被鲜血染红的衣服,逐渐脱落,最终,露出一副完美无瑕的少女身躯。 “黎阳,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庄姓老人似意识到了少女要做什么,想要阻拦,下一刻,少女身上兀自浮现一道神光,肉体刹那瓦解,透明的魂魄直接弹开老者的探过来的手,朝着黎阳冲去,倒在地上的黎阳,分明看到少女的魂魄内游走着一头五爪真龙。 今日, 我便成为你的填海真灵,助你成就顶级填海。 这位黎朝三公主,本身所携带的气运便非常恐怖,加上身上又有半妖的血统,此刻肉身彻底脱落,显化的原始魂魄挣脱老者的吸扯之力,一头便撞进黎阳的丹田气海中。 从此,我是你的填海神灵。 从此,我是你的魂归处。 轰轰轰! 平静的气海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破开填海跻身一境的黎阳,不等他自己查探,便觉得那日在水桥寺破开的海域,开始猛烈的震荡起来。 原本不多的海水,从天边无限坠落,朝着混沌未知的方向开始扩散,每一次海浪震动,都让他的修为不断攀升。 每个人的境界,都有定数,也有止境,所以人会分三六九等,同样地境界也分高低强弱,普通的填海境,只是开辟丹田,灵气化海,储存炼气士吸收的天地灵气,等到了一定质量后,蜕变成山,破开二境,随后逐月,攀升三境,如此方能筑基。 筑基的炼气士,身体内便自成山海,说是山海,其实就是不丁点儿的水洼和土包子。 山有山神,水有水神,炼气士也是如此,不论是填海还是搬山,都要演化自身的神祇,但绝大部分都是靠炼化本命物,或是靠着师门给的法宝作为镇海之灵用,而真正能以真灵坐镇填海的,古来罕见,虽有邪道修士坑杀童子的魂魄用以镇压填海,但到底是外物手段,能力有限。 此刻,少女的真灵已经出现在黎阳的气海中,这座澎湃的大海,因为有了真灵的入驻,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黎阳身上的伤口也在少女冲进体内的时候,尽数恢复。 …… 黎朝某座农家小院, 还在挥舞锄头的中年男人,愣愣的看着断裂的锄把出神,他仰头望着天穹,呢喃道:“当真是天命如此吗? 我的曦遥,爹爹,对不住你啊。” 两行清泪落下。 他不曾看到少女的肉身脱落,可要主动成为别人的填海神祇,要做的是彻底形销骨立,那该有多痛。 这个曾经黎朝最有权势的先皇,发动吞并天下的第一人,无声的哭着。 是的,真的哭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这会儿的他,只是一个失去女儿的可怜人。 …… 妖的强大,在于体魄, 有了少女的真灵,黎阳一境的武夫体魄瞬间攀升到了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要跻身二境,他缓缓从地上起身,眼神,终于出现了变化。 曾经的对天下的美好向往,曾经总想着与人为善的他,看着面色阴沉的老人,坦然出拳。 “我和你无仇。 这一拳,为了她。 所以,我会杀了你。 一定会。” 庄姓老人在这双平静的眼神注视下,内心升起种惊心动魄之感,他冷笑一声:“你只是个一境蝼蚁罢了。” 即将结丹的他,根本不把黎阳放在眼里,就在黎阳拳头落下的时候,那条瀑布上,凭空多了一尊法相金身,淡淡的佛家光晕流转,只听他道:“和尚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于是,蟒袍男子眼睁睁看着他最强的狗头军师兼首席幕僚,被一个一境武夫,砸飞了。 人在半空,血水便流了一地。 在黎阳还看不见的丹田气海内,一尊穿着洁白素衣长裙的少女缓慢现身,她的身侧,是灵气化海后形成的汹涌瀑布,少女脚尖一点,踩在悬挂在瀑布云端的水珠上,轰然之间,一头真龙出现在她的身体周侧。 “我本无罪。” 少女开口时,睫毛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黎阳身体一颤,体内传来一道龙吟。 不知怎么的,浓郁的哀伤之意在心里浮现。 他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转身跑到悬崖边上,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等蟒袍男子从大撵上追过来时,悬崖下只有大河滚滚,再也看不到那个浴血奋战的少年身影了。 庄姓老人吐出一口心头血,走到蟒袍男子身后,惭愧道:“王爷,老朽让他跑了,请责罚。” 蟒袍男子摇摇头,看着黎阳消失的地方:“没想到三公主体内竟是真龙残灵,难怪陛下会对她这般优待,若不是为了这方天地百姓,可能陛下也不会做出杀她祭天的决定吧。” 庄姓老人低着脑袋。 蟒袍男子道:“不能让那个谪仙人跑了,下方大河是古天庭的天河残留,可以流向归墟的尽头,而今曦遥主动成了他的填海神祇,那她本身所携带的黎朝气运便落到了对方身上,他是外来谪仙人,绝对不能让他和这方天地产生共鸣。” 庄姓老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对于天河残留,仍有保留:“那条河是禁区,王爷已经决定了吗?” 蟒袍男子淡然点头:“曦遥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没办法,陛下的谋算,不能因为她而毁于一旦,这些有损阴德有违天理的事儿,就让我来做,也只能我来做。” 庄姓老人心头苦涩,他们等谪仙人降临,已经等了太久。 而发动这一次从未有过的围剿谪仙人政令,也是迫不得已。 庄姓老人看着蟒袍男子的背影,心疼,是啊,本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陛下背负得多,可眼前的王爷不也一样吗? 只他一个人,便把陛下不好做的事,全部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