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天,万籁无声。 山水相逢的大殿逐渐被云雾遮盖,山神已经没了任何动作,水神娘娘立在一旁,婀娜多姿,似乎成了真正的法相, “碧水啊,等这归墟小洞天降临大天下,咱们就辞去这神灵之位游山玩水去呗。” 见娘娘一动不动,山神嘀咕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水神娘娘的身体已经石化,只有眼神还保留着些许神采,在山神说完这句话后,大殿中央升起一朵睡莲, 千年前古天庭塌陷,花开了一次,此次这一朵睡莲在听闻这番话后,再一次开了。 山神喜道:“那就当你答应了。” 水神娘娘便是这朵开在天河旁边的睡莲,存在时间已经极为久远,可以一直追溯到天河形成之时,她见证了天庭的兴衰,也见证了人间的沧海桑田。 而今天庭不存,神灵该是卸任的时候了。 殿内的山精水怪见到二位仙长出现这种状态,经验老到的启动大殿的阵法,同时老年的山精也自动进入阵眼,开始等待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三天。 …… 榕树开始疯狂坠落树叶,每一片叶子在空中如鹅毛飘坠,却在落地后砸出砰的一声,大夏皇子抽出长剑,站在山顶入口的另一端,这高达万丈的山峰,凡人望尘莫及,但在炼气士和武夫眼里,无非是路长一点,高一点罢了,花点时间,能上。 隐约间,好像看到汇聚成河流的军队往上游动。 不论怎样,他们要守到天地气运降临的最后一刻。 大夏九公主一改先前的娇蛮,只是往那一站,身后哗地一下跟来一片,绝大部分都是少女居多,偶尔也有两个护花使者。 此方天地之变,前所未有,谁能想到一向以谪仙人马首是瞻的黎朝,会破天荒的变了态度,不仅不配合他们争夺气运,反倒自身掺和进来,从棋子摇身一变成为下棋手,于是便有了这场血淋淋的围剿之战。 声势之浩大,从几十年前便已经开始布局,一切只等谪仙人降临。 大夏皇子没有打搅妹妹的思绪,两人挨着不远,却各自戍守一边。 为帝者,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帝王气概,为公主者,巾帼不让须眉,方为女中豪杰。 大夏天子的九个孩子,性格迥异,可他们都不是孬种。 史家弟子不善于战斗,但一支笔,却能给他们带来气势上的增幅,他念了一首破山河,将手中书抛向天空。 光晕瞬间扩大,将整个天云山的山头覆盖,大如斗的古典文字如同活了过来,在四周不断游弋。 谁说文人墨客不懂兵家攻伐之事?只是这一身的正气,全部写在书里了罢了。 琴心找好位置,摩拳擦掌,准备来一首沙场秋点兵,可惜这三月的气氛烘托不到位,正要惹来一阵发笑时,他却就地弹起了十面埋伏,金戈铁马从这古筝中回荡在山头。 似乎,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众人都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阴谋阳谋,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到最后也只能团结在一起,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到了这一刻,众人反而都洒脱了,没什么可难受委屈的,哪怕只是一群少年少女,在不应该有的年龄上承担了成人才有的苦累。 先有天下人,才有仙家人,痛苦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也是万物的终点,黎阳紧紧握着那片掉落下来的叶子,心里默默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掌柜的,你的恩怨,便是我的一切。 他不是傻子。 登山真的不需要时间。 于蟒袍男子而言,上来无非小半天的事。 依旧是大撵之下。 黎阳很是好奇,一些狭窄崎岖的山道路段,这巨大的华盖大撵是怎么抬上来的。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蟒袍男子看着黎阳手中的榕树叶,问道:“那个人是你,对吗?” 黎阳点了点头:“有假包换。” 剑仲在后方拔剑而立。 黎阳摇了摇头,走到蟒袍男子跟前,他将榕树叶收在怀里,笑道:“说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师叔?” 蟒袍男子好笑的看着他,眼里还真的浮现了一抹温柔,似长辈看着自己的后代:“应当的应当的。” “山顶的榕树这么大了,当年知夏挖的土,我埋下的根,当时我们俩一起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世界的结局,让万千亡魂有归处,我是这么做的,也一直在坚持,你说我有错吗?” 黎阳莞尔:“前辈的事前辈解决。” 蟒袍男子大笑出声,低头看着快要到自己齐肩的少年,眼里依稀看到了曾经的模样,他思量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这么做吗?”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只是个店小二。” 蟒袍男子看着榕树边上的高大神像,心里有些生气,一挥手便将其打得稀烂,最惨的是神像的脑袋还被他剁碎了。 黎阳道:“师叔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修行。” 蟒袍男子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这就跟小孩告诉大人不能玩火,否则容易尿裤子一个道理,他低着头,答非所问道:“黎朝气运凝聚于此,而今在我的帮助下,已经完成天下统一,这一方天地的气运都将为我所用。” “天云山呢?南国呢?天河残渎呢?” 蟒袍男子双眼一眯:“知道的还挺多,谁告诉你的?就知夏那倔脾气,不该跟你说这些才对。” “我告诉他的。”脸仲在旁边提醒。 “蜀山?” “正是。” 蟒袍男子叹了口气,最后一次说道:“我这后边有三千精锐,你怎么挡?” 黎阳拍了拍腰间,悬挂的铁剑条是时候的露了脸。 蟒袍男子托着下巴,揉了下黎阳脑袋:“已经决定好了?” “嗯。” “好吧。” 蟒袍男子往山下走去,途经大榕树时又停了下来:“久经辗转多年,兜兜转转走遍了这座归墟天下,再回首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既然如此,那便由你来见证最后的终结。” 榕树似有了灵性,巨大的灌顶上犹有光晕流转不息,大概是有孩子在树内说着什么。 黎阳目送他下山,对剑仲问道:“如果榕树成精,它会是妖吗?” 跨入台阶的蟒袍男子脚步一滞,脸上浮现出笑意,自顾自说道:“是的话你又该怎么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