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靠在了旁边的推拉门框上:“但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世界一部分了噢,善子酱,不得不和厌恶的环境相处,你还能说出那种话来吗?”
“是啊。”巫女叹了口气,“所以才只是脱敏噢?比起让夏油特级对普通人改观,不如说——也许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注视、思考那种和自己无关的环境而已?毕竟夏油特级已经死掉了噢。当然顺便习惯身边时不时出现普通人也是一点啦,好歹是人类品性最好的那一批,先相处试试看吧。”
她伸出左手比出了一个五十五十的手势。
“啊,不过您要是不愿意的话明天我可以重新安排。”
“……算了。”夏油杰犹豫了一下,反正也是躲不了的事情。
“总之,我想找到能够不互相伤害的中间点,毕竟还要相处很久的嘛。”她举起一根手指,“而且箱笼中的巫女本来就不得不长时间注视着死者的黑泥,您又不停在那种怨恨上加码,再强制加班看下去我会有工伤的。”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还是讲了个冷笑话。
“听上去我好像是你乐园里一个没法清理的异物啊。”怨灵眯起了眼睛。
“您能有这种自觉真是太好了,教主大人。”善子勾着腰鞠了一躬。
高大的教主咒灵掂着善子的右手型充电线,捏了捏没什么肉的手掌:“那你打算怎么做?”
“嗯……”他注意到顶着五彩斑斓的黑的巫女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她好像得出了结论:“这三个月我也有好好考虑的……”善子把脑袋凑了过来。
夏油微微歪着脑袋,凑过去听。
“我不打算让您停止讨厌,而且因为束缚,现在的夏油特级也没法对善的那边做什么——所以,您要问我的想法的话。”
那巫女悄悄地说。
“不要讨厌这个世界,别关注那些普通人。”黑球歪着脑袋看向了自己,“讨厌我吧?——反正死掉的人只要思考亡者该考虑的事情就好了,所以不要思考,只看着我吧。”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善子酱应该知道这也是某种程度上‘想改变别人’那种类型的发言吧。”
“诶!?”像是刚刚意识到这点,黑毛球嘶了一声,然后她放过了自己,“哎……双标是人的本性嘛。”黑球对自己的标准颇低。
“只是对我双标而已。”
“哈哈。”善子想了想,“不过是夏油特级先追根究底的。”
“……又是我的问题?”
“嗯。”
“不过诗意点来说的话,反正都是彼此空间里的异物了,而且我们又没法互相改变……”
黑球摸着自己的下巴,伸出了一根手指。
“也只能把它养成珍珠了吧。”
夏油一时间没接上话,他想了想,还是懒得跟这个外耗社畜继续玩文字游戏,站了起来。
善子坐着直起身:“诶,夏油特级也会害羞的吗?明明是你说要听真心话的……”
“喝你的柠檬汁然后去睡觉,明天还要工作吧?”怨灵才没理她的捉弄,反手弹出一颗柠檬硬糖给黑球来了个脑瓜崩,“那么喜欢珍珠的话,我会给你带咒灵手信回来的噢,善子妹妹。”
他头也没回,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而黑球往后翻了两圈才停下来,然后她把硬糖塞进了嘴里。
“啊,忘记已经刷牙了。”
*
搜查当天。
三个月前的咒灵祓除地,现在已经又变回了那个被废弃了近一年的家庭民宿旅馆。
松田阵平站在旅馆门口,开工之前点了根烟:“你之前可没说过是这么大的地方啊?”
“私密马赛——”黑球的道歉真挚而敷衍。
“我是能理解因为经营者和员工都是亲族关系,所以在灭门之后没有亲属报案——”而萩原则是一边换着防尘服,一边有些好奇,“不过从旅馆经营角度来说,失踪一整年就不会有落空的预定旅客或者是税务、水电、还有社区往来之类的人员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吗?”
他看着眼前明显是已经废弃很久的老式家庭旅馆,瞥了一眼那边正指挥咒灵从车尾箱里往外搬东西的夏油杰,然后才瞧向黑球。
那头的黑球和怨灵都穿上了一身职员西装,这会儿善子正在测量需要的帐的大小。
她想了想:“估计是结界术的作用吧,啊,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帐,就是天元的结界的专有名称。”她摊开手,“世俗界应该从来没听过类似于‘奇怪的黑色屏障、灰黑色穹顶’之类的新闻吧,明明就连UFO的小道消息也有呢。”
阵平眨了眨眼:“啊,这么说确实。”
“术师和咒灵是可以在结界上施加认知干扰、或者是模因污染这类功能的噢。而和天元定下束缚,以‘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这个咏唱确立的天元的结界,也就是帐,是其中认知干扰最强的。”
——差不多就已经到了普通人透过帐的视觉效果看到里面术师在和咒灵打麻将,都不会意识到不对劲的那种程度[2]。
而具有这样属性的结界正笼罩着整个日本。
善子倒是颇为识相地把这句隐去了。
然后她才(有些艰难地从他的眯眯眼里)注意到旁边夏油杰若有所思,疑惑的眼神。
这倒让黑球人有些不明所以了:“夏油前辈不是优等生吗?这种事情高专应该有教……”她下意识地翻阅起夏油杰的记忆,然后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啊。
那时候也是。
‘那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