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个贝类,自愿在坚硬无比的壳子里守着自己,守着身为族长、大姐和镇长的职责,不愿放松哪怕一分一秒。
“呼~”袋袋读完这个梦,回过神来只觉得如释重负。
它看向地宫入口的那摊子肉泥,那就是重负之下的秦殷。
她异化妖变成了一个……
“蜃?”貂妖鼓起勇气往前伸了神脖子,嗅了嗅那摊黏腻的类固体。
“啧。”袋袋不是很能懂,尽管它已经很能模仿智识生灵的心绪了。
但这种自己给自己压力,自己促进自己妖化异变的案例还是比较难理解的。
“海市蜃楼的那个蜃?”不仅袋袋想不明白,本就是妖的小貂也想不明白。
他们这种动物成妖的生灵,一般都是因为机缘巧合下开了智,有了思想,然后有了追求,最终有了执念,于是奔着这份执念努力成了妖,后代便也是妖了。
听着不算很曲折。
虽说一开始约莫会有几代的族人依旧得由动物原身修炼起,但久而久之血脉渐纯,便可以生而为妖,不必经过动物原型这步。
像是小貂这样的,就是祖上妖化的历史不算很久,所以他的人形尚需自己修炼数年才能稳固。
至于人类妖化嘛,走的路则是反之,他们会由人形向动物化异变。
比如之前同皁山的芳桃,再比如眼前这位姒姒夫人。
“可惜了。”袋袋只能叹气。
“可惜什么,也许于她,妖化是个解脱。”迟问杀了不少人鱼,笑得脸都疼了,便走回来打算歇上一会儿。
“据我所知,人类并不喜欢妖化呢。”袋袋摇了摇头,“虽然启境慕强,但人类只愿意成仙,很少有走妖变异化这条路的。”
因为人类跟妖,本来就是互相看不上的关系。
所以像是姒姒夫人这样自愿与妖类——且是并不怎么强大的妖类——成亲的例子,其实不多。
但结婚确实是秦殷解救自己迈出的最大一步。
也本该是成功的一步。
“婚典这日被她作为每日循环的梦境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此生最最欢喜的一天,约莫就是那一天了。”迟问读梦很快,她早就看完了秦殷的梦。
但袋袋还没有,它被说得心痒,赶紧又看了下一个梦境。
主人说得没错,婚典上的姒姒夫人很快乐。
妹妹秦奺虽然真的没有到场,但也送上了大礼和祝福,镇民们同乐同庆,月流小镇足足热闹了十日才逐渐恢复日常经营。
而秦殷的结婚对象也很完美,是她门当户对的男子,品性本来也不曾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不知为何某一日便突然变了。
一直在鼓励秦殷不必守得压抑的他,丢下秦殷去云落岛了。
那是一个被秦殷当做出口的地方。
它其实并不远,摇个船就能到,之所以被秦殷当做可望不可及之出口,主要还是因为她自己给自己强加了守的职责。
她不能跟妹妹一样出去玩,不能离开月流,不能丢下肩上的担子,不能休息哪怕一天。
故而在妹妹去云落岛并在那里碰上了人鱼奇遇后,那个地方就成了秦殷奇怪的执念,亦或说,是一个假想的盼头。
她本就病了,故而在丈夫也去了云落岛的那一刻,她不可遏制地,病变了。
仿佛每个人都去了出口,寻了出路,唯独她困守在牢笼之中,不得解脱。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贝壳,一只蛤蜊,一只蜃。
这份暗示在秦殷暗自跟随丈夫去云落岛的时候完全占据了她的脑海,她看到了妹妹与丈夫站在一起的画面,她根本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丈夫已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那里面其实是失踪了数年的蒲牢。
四殿下随便占用的一个躯壳,便这般成了压垮秦殷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在第一次踏出月流,踏出她坚守之处的那一天,于她心中的出口云落岛,异化成了一只可悲的蜃妖。
“好奇怪啊。”袋袋努力了,但袋袋没能理解。
“不奇怪,不奇怪的。”迟问边笑边让海风给自己应咒的双臂降温,“只是不幸,只是罕见而已,不算奇怪。”
至少姒姒夫人成为蜃妖以后,笑得很快乐,所以迟问才说那或许于她并不可惜,而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