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较晚刚好错过人山人海的饭点,店里只剩零零星星几个人。
能留住顾客的老店基本都有个普遍共性,能认熟客。
看到肖莎进屋,老板娘笑的和善,无声地迎上前来递给她菜单。
夏邻学稍被冷落,站在肖莎身侧环顾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店面,和他自己上学那阵的校门口小店摆设布局都差不多。
不得不让人感叹有些东西数年不变,已经被当作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起来。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抵是这儿和他学生时代常去的馆子相比要安静许多。
厨房热气腾腾,头顶风扇的塑料扇叶吱呀呀地旋转。如同对话声已一键静音,只留背景音隆隆作响。
直到肖莎用手语和老板娘点单,他才回过神来,在这儿工作的一对夫妻都是聋哑人。
如果不是和他一起吃饭,肖莎还想再要两瓣大蒜。她含蓄地要了碗经典牛腩汤面,把菜单交到夏邻学手上。
“我也要牛腩汤面,”
夏邻学打了个手语。
“麻烦不要放辣椒,我对辣椒过敏。”
“你会手语?”坐在靠近风扇处的位置,肖莎问道。
“你不是也会么?”
她如实作答,尽管这不是考试交卷,不必诚实的答得一板一眼。
“我这是高中学的,当时我们班有个同学是聋哑人,我们俩前后排坐着。她会教我一些基本的手语,后来她转学走了,我也就没再学了,不过已经学会的谢谢、再见这些,都还记得。你呢?”
一问一答,像极了面试。
肖莎这句“你呢”脱口而出,在对方沉默的几秒钟间她才感到失言。
在参观日那天他就拉着她,对她说如果探讨自个儿的工作让她不舒服,她可以不说。
从表现来看,他换位思考认为肖莎会不舒服,那就代表他肯定注重自己的隐私,不愿意轻易和陌生人分享……
“我母亲是聋哑人。”
夏邻学的回答打断肖莎的阅读理解。
热气腾腾的牛腩汤面摆在他们面前。
肖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往下接,因窥探了他的隐私而倍感懊恼。
茫然中她把醋瓶往桌子中央推去,这是她最喜欢的吃面方式。
她进门前就想推荐给夏邻学,醋能激出牛腩面的香气。
“你不是在可怜我吧?”
夏邻学直视着她,神色凝重,似乎在观察自己的轮廓在她眼眸中的倒影是否发生变形。
望着肖莎手忙脚乱险些碰掉筷子的姿势,他才意犹未尽地展露笑容:“我开玩笑的。”
说着他有默契地不待肖莎张口介绍吃法,便抬起醋瓶倒向面碗。
他们的饮食习惯一脉相承,同属醋派教徒。
肖莎稍稍放松,掰开筷子提起劲道滑口的小麦面,谁料夏邻学又郑重道。
“如果你可怜我也只能说明你善良,善良是好事……我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儿像博同情?”
口气之郑重令她险些呛死当场。
“没有没有!”
肖莎快哭了,她想说她不在乎谁是聋哑人,她甚至不在乎谁是外星人……不是,她不是说聋哑人是外星人……
但她组织语言的能力在夏邻学面前基本为负,生怕话一说出口就变味儿,好像她在冷嘲热讽。
“哎,出师不利,”
夏邻学感到可惜。
“我确实在博你的同情。也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说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值得同情,那你们之间的友谊可以持续很长时间。我朋友不算多,也没时间没机会遇见志趣相投的,现在这份缘分对我而言挺难得的。”
“你,你说这话还是在博同情么?”
她不该反问,有些话说出来确实容易变味儿。
好不容易堆垒的凝重氛围被肖莎破坏个一干二净。
夏邻学也没法儿假正经下去。
他浅笑时眼尾垂着,骨骼已经发育成熟,却依稀可见少年旧影。
肖莎脸红一半是被他笑的,另一半是想再多看看他。
她好奇,夏邻学怎样度过自己的青春期?
“你在高中的时候什么样啊?”
他不是说这是缘分,他们也算朋友嘛,朋友之间问问不稀奇。
肖莎暗暗给自己打气,壮着胆子问。
“和你一样,学手语。”
夏邻学回忆,他的笑容随着话语的推进而逐渐转淡,令人分不清他是在温情脉脉的回溯往昔还是在缅怀过去。
“我母亲不是天生的聋哑人,那年我初中升高中,她陪着我备考,有天忽然嗓子发不出声音,耳朵也听不见人说话,大夫说是高度紧张加上血管堵塞出现的短暂症状。
也确实如此,你在同桌转学后不再学手语,我也差不多,我母亲的情况在一年后逐渐转好,断断续续能说出几句话,至于听,有人工耳蜗辅助,比起说话而言算不上大难题。
总之,我最喜欢手语的一点在于——某些原因说不出口的话可以用手势来表达。这帮了我很多。”
“伯母恢复的不错就好,”肖莎安下心来,她认为夏邻学对于自己的过往没有撒谎,一个人撒谎不论如何天衣无缝总还是会被微小的细节出卖。
何况他也没必要对她撒谎。
“那你在高中时是不是就已经认识了那位在仁和的朋友?对了,他是因为什么住进仁和的……方便问么?”
他的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但她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