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只能自己消化出套应对机制。
肖莎也是这套机制的试用人之一,不过她是头一个要见夏邻学的。
走在高峻突兀的华雍大楼外孟流星义愤填膺:“你看不出来她诓你呢?”
她想叫孟流星声音放小些。
方才在车上孟流星听她讲完缩略过后的来龙去脉,感叹着。
“甭管你聪明还是笨,只要横下一条心来骗你总会找到突破口,下个反诈中心。”
*
远处停着一辆与无边树影融为一体的黑车。
驾驶座前,夏邻学凝视着她憔悴地举起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心有戚戚。
有种想要过街去和她面对面的冲动,而这冲动又在孟流星堵住他视线后泯没。
夏邻学在街对面望着他们亦步亦趋。
肖莎在明他在暗,他总会快她一步先预测到她的去向。
连她挂断电话后会来华雍发展故地重游他都猜测的分毫不差。
像有什么人用默契和孽缘来指引他们俩冥冥中相见,或许那个人就是胡庆安笃定不移的老天爷。
他看到肖莎望着孟流星夸张的表情,面颊上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除了胡庆安外还有人爱她。
几乎可以算是接任者,在胡庆安垂危的空档,她已经找到另一个人来爱她。
这个人不是他夏邻学,是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幽灵。
手机震动再度响起。
夏邻学任由手机震动而浑然不觉。
他不能承诺天长地久,胡庆安也不能,这还算扯平,但别人未必做不到。
他盯着肖莎抿起的唇,她举起手机贴在耳边,略带抱歉地冲孟流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一刻夏邻学忽而不认为自己能够读懂她是一种天赋,那更像是一种诅咒。
*
文英奇躺在下铺打滚,李情抱着被子卷愁眉苦脸。
“早知道又这一出,就不告诉你我家上下铺了。”
李情是她同届同班的“灵魂伴侣”,两人刚进学校就好的像是连体婴,她有个姐姐,常年在外地工作。
大学前由于面积有限,姐妹俩都是住同一间房上下铺睡,活像睡了十七年宿舍。
“你姐家不就在市里吗?怎么上我们家躺来啦。”
文英奇应声从床上爬起来:“我不想住那儿。”
在这儿呆了有小半天,同学瞅着她这模样越看越像离家出走:“你不是离家出走吧?那我可不敢留你。”
文英奇不服气地歪出半边身子冲上铺理直气壮:“你要是离家出走我肯定留你!”
同学被她吓了一跳:“好好好,你就在这儿睡吧,我出去接个电话。”
阳台闭阖的门后有窸窸窣窣的讲电话声。
“她在我这儿呢,真是跑出来的啊?没报警吧?还好还好,别让她姐还有阿姨报警了,她一直在我这儿呆着能出什么事儿。
你们什么时候来接她?到时候可千万别说我卖的她,不然英奇要和我翻脸。”
“我饿了!”文英奇踩着小了一圈的拖鞋探头探脑地找同学。
“就这样,她叫我了……学长你可千万别说漏嘴!”
*
人工湖面湖水微澜,夜风拂过惊醒一池昏睡的野鸭。
孟流星从拱桥上经过。
不少情侣在这儿看鸭子顺便画上十来块钱买一副肖像画,他的清贫学长们也曾在这儿卖艺求生活。
一路上还碰见几个熟人,见到第一句都是:“流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像他已经走了一年半载。
孟流星的心脏病间歇性发作,断断续续地上课,断断续续地在医院。
加上大学选课课表不一致,珠宝设计专业更是日程表满一天空一天,有些过去的熟人已许久没见过面。
他摆摆手说:“早回来啦。”有人想拉他去酒吧:“今晚上有个局你不来?”孟流星指了指耳朵旁的手机:“今晚上有事儿。”
几个年轻人才放开他,遗憾地说:“要是办完的早你可得来,没你咱们这局都差点儿意思。”
他们都不清楚孟流星病情的具体情况,还有人传说孟流星是得了肺病,众口铄金,越说越玄乎。
传说里,孟流星浑身上下的脏器坏了个遍。
导致心脏病这个不算生僻病的致命伤变成传说中最不起眼的一种。
孟流星名不虚传,流星般刺破天际,大一出尽风头,没进学生会胜似进学生会。
旁的不一定叫的出学生会长的大名,但一定对孟流星略有耳闻。
他是这届即将退休的李姓老教授唯一赏识的“知己”,几个同级戏谑着喊他天才。
古往今来天才都是短命鬼,孟流星有时会悲观的想。
大三同学找工作考研出国,把将来安排的风生水起,他则老老实实住进医院。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理解肖莎的踌躇犹豫,尽心帮她就算了事。
他成了慈善家,不求回报的帮人可能是由于他也孤独太久了。
胡庆安的孤独是自我选择,孟流星的孤独是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