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怀明候府。所以她不怨救不了怀氏，反而对那些明里暗里给予帮助的人心怀感激。
师傅既叫她去寻安王，便说明他一定还于她有所价值，将纸条放在火上烧了，看着灰烬一点点落下，她考虑着要不要改变计划。
红拂回来便见她家姑娘望着烛火发愣，烛周散着些纸灰，桌上有一个锦囊，认出是济世大师临行前交与姑娘的，那烧了的就有所猜测了。没多问，只是将盆放在木架上：“姑娘，水来了。”
怀幼安起身过去，水的温度非常适宜，手没入水中一下子便暖起来。
垂眼看着围着手荡起的圈纹，她决定，去找安王。
师傅不会无的放矢，且她想走的这条路一个人或许太过艰难，倘若楚羡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她也更愿意让这怀家先祖打下来的江山回归正途。
两人足足走了两月有余，她亲眼见过这王朝下的黎民百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每座城府九成以上的财富拿捏在富贵家中，其中为官者又据以九成。虽不至于民不聊生，却也至底层百姓生活无望，贫穷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日子没有的盼。
大臣官员宴请一餐，食心数百食胗数百，鱼取月牙，豕取隔山，一桌餐食珍馐数十，何况皇宫，极尽奢靡。
而百姓，面黄肌瘦，瘦骨棱棱。
怀幼安在这两月无数次问祖父，可知没有战乱百姓依旧以活下去作为最大企望？可知怀氏满门拿命守护的大楚这般不堪？
可会后悔？
没人能回答她了，恍惚间听见一声声在风里轻不可闻的叹息。
她们是三月初到的京城，进城时还瞧见不少华丽的车架往城外去，那些夫人姑娘们笑声铃铃，说是要去小西山上赏桃花。
怀幼安轻合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京城的繁华热闹尽收耳中。
红佛坐在侧边窗前，时不时紧张担忧地看向她，这种故地重回却物是人非的事实，让她的心都是揪着疼的，更何况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姑娘。
“我无事，近半年了，红拂，倘若我连这都走出不来，何谈其他？”说这话时，怀幼安也未睁眼，“怀家没有经不起打击颓废度日的人，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还有更重要也更艰难的事，深呼吸几次，红拂郑重道：“是，姑娘。”
雇来的马车将她们送到了一家客栈，在不偏僻也不热闹的地方。
她们要了间天字号房间，红拂交代：“麻烦帮我们提两桶水来。”
小二接过递来的碎银，立马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勒。”
待收拾一番，两人便出门去了，走远了点，红拂在怀幼安侧后边轻唤：“姑娘。”
怀幼安目不斜视，轻声应道：“嗯。”
红拂悄然退下，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她只身一人，一身白衣不见丁点儿颜色，连帷帽遮掩下的发髻都只绑了白丝带子，穿过纱网旁观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平静又冷淡。
天子脚下，百姓的日子至少看起来生动不少。
寅宾坊在东城，算是京城的富庶之地，商人多居于此，路边的小贩在兜售着笑脸，有路过的姑娘们笑着穷酸，也有公子们一脚踹翻了篓子赏赐般将银子扔在地上，有小贩嬉皮笑脸跪在地上捡着讨好，也有人隐忍不敢说一言。
东城尚且如此，西城贵胄又何当高高在上？南贫北贱，百姓又何当命如草芥？
败了再逛的兴致，她循着来时的路回了客栈。
约莫半个时辰，红拂便回来了，手里提着油纸包，谨慎地感知了下才关上门：“姑娘，奴婢找到安王府，刚探进去没多久便察觉到暗中有守卫，唯恐惊人坏姑娘谋事，就退出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拆开油纸将糕点摆至怀幼安面前。
这是桃花糕，倘若在家时恰是三月，她总要指使爹爹和两位哥哥给她买的，还得每隔两天的买，天天吃腻味，隔久了又生怕过了桃花季节。
见她目光凝落在糕点上迟迟未动，红拂懊恼起来，她本就纠结要不要买，恐惹姑娘伤心又怕姑娘念这一口，最后买了却好似真惹了姑娘伤怀。
她咬着唇，想去收了：“姑娘，这糕瞧着不好，定是那卖糕的欺客了，奴婢赶明儿重新买去，一定好好说说那店家。”
怀幼安伸手挡过她，勾起嘴角：“红拂怎也如此不讲道理了，我瞧着倒跟旧时无有不同，这还没尝过你倒定论了。”
姑娘伸了手，红拂自然只能作罢，眼看着她拈起一块，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口，待咽下去了：“跟以前是同个味儿。”
再咬上一口，细细嚼着。
“妹妹，你说你作何这般辛苦，好好的姑娘家不是吃不了桃花糕，就是缺了菊花酥，一年到头在府里待不了俩月，这学武在哪不能学？我怀家长房唯一的姑娘明明是金枝玉叶，偏偏一手茧子比我这个兄长还多。”三哥每每会念叨她，一脸苦口婆心。
“休要胡言，济世大师武功盖世，倒是你再不努力，过不了多久妹妹便能压着你打。”大哥会先瞪眼骂他，再揉揉她脑袋，放柔了声音，“妹妹练武要认真，可莫白费了这辛苦，但也要注意别伤了自己，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哥哥们提。”
他的眼里是心疼的，可他更明白他的妹妹并非那吃不了苦没有主见的娇弱闺秀，怀三姑娘聪慧独立，打小便极有想法性子也执拗。
可此时，怀三姑娘独自吃着桃花糕，另一只手摩挲着手上的茧子，她想着，原来过去心心念念的桃花糕原是这般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