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次响起了燃竹声,此起彼伏,就像她此时心境,波澜动荡。
旧岁除,新岁至,又是一年好光景。
宁娈早起盥洗完毕,出来时见晨饭已送至,展四娘向她招手笑道:“阿娈,快过来吃饭,不然要凉了。”
吃完饭后秦愚说有事外出,午饭不必等他,展四娘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宁娈想起昨日展四娘所说之事,想是师父大概去见那个叫陶瑛的女子了。秦家庄那位疯子师叔曾说起过,这位陶瑛姑娘应当是师父的师妹,那便也算是自己的师姑了。
只是秦愚显然并未有带宁娈去见那位师姑的打算。
他对宁娈道:“新京城甚是繁闹,若无趣可以出去逛逛,只是记得不要走远。”
宁娈点头应好。
秦愚走后未多久,宁娈便装着年前在秦家庄时便向他要的那几块银锭出了门。
展四娘现下情况,自然是不方便外出的,故而宁娈是独自出的门。
出了枫秦客栈,便已然见识到新京城的繁华热闹。宁娈行走在往来不绝的行人中,真是看着处处都新鲜。
以往以她的姿貌,无论是在永宁城或者冠城,街上行走总会引人多看几眼,可是在新京城中便不会如此,这里的姑娘们大多衣着时兴的衣裙,头上的发式也是各自不同,有的发髻旁簪钗,有的鬓边嵌着珠花,面上亦是当下最时兴的妆容,步态亦婀娜多姿,瞧着便都是美人。
宁娈一路走走瞧瞧,着实逛了许久,脚上虽早已乏累了,可是眼睛中还是新鲜,不知不觉间便逛到了很晚,看时辰早已过了午饭后了。
她在路边食铺摊子上随便吃了碗汤饼果腹,却不想这新京城的小摊铺做得饭食竟也好吃到这般地步,她连汤水都不舍剩下。
买完了自己心中想买的东西,她便又徒步向回走,好在这一路她有意记下了几处明显的楼阁做标引,倒也并未迷路。
她回到枫秦客栈的时候,张掌柜说庄主已经回来一会儿了,方才还问过她。
宁娈匆匆往后院走,路过那一片翠竹时,恰好秦愚推院门而出,见到她后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何以走得这般急?”
今日里日头大好,虽是冬日,外面却并不寒冷,她的双颊泛着红意,还微微气喘着,一看便是因疾走而致这般模样。
宁娈道:“我听掌柜说师父回来了,便紧着进来。”
秦愚道:“我便在这里,今日哪里也不去了。”
宁娈舒缓了口气,然后笑着把手中提着的一个布囊抬高给秦愚看。
“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秦愚笑问。
宁娈打开布囊,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物,献宝似的给秦愚看。
那是一条巴掌宽的束腰皮带,手工打磨得发亮的皮质,和上面镶嵌着的金石玉器,以及分布在首尾几处的小小机巧,都足可显出这条腰带的价值不菲。
“这是······”
“我见师父腰上的那件腰带已用得很久有些旧了,便特意为师父挑选的,昨日用青峦剑时我亦用手丈量了它的尺寸,应可完美嵌合。”
秦愚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沉默,只是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腰带尾端的小机巧,半晌都未言语。
宁娈望着他的面色忐忑说道:“师父若不喜欢,那便······”
她嘴上说得踟蹰,双手便要立时收回这束腰带,秦愚这神情,怕是并不喜欢吧。
她心中失落,面上却不敢露出神色来,脸上仍是笑着的,就在那腰带即将扯回来时,却被秦愚冷不防又握住,他道:“送出去的又岂能收回呢?”
他把腰带握在手里,细细看了一阵,面上浮出一丝淡笑,道:“我很喜欢,只是这样倒显得师父送你的委实有些轻了。”
宁娈愣怔一瞬,便看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打开后是一把尚泛着热气的青豆。
秦愚道:“这是新京城这边的一种吃法,这青豆用糖水浸过,又炒熟,吃起来软且甜,不知你是否可吃惯。”
宁娈此时心中便像被糖水浸过一般,她雀跃地将那纸包接到自己手中,捻了一颗送进嘴中,心中欢悦地无以名状。
“谢谢师父,这是徒儿吃过地最好吃的青豆。”
秦愚笑着背起手,手心却被那腰带上的金玉饰件硌得生疼。
礼既手了便总要用上,晚上吃饭时秦愚从房中出来,展四娘突然便大笑起来,手指秦愚道:“庄主自做了师父后,可真是越发比从前骚气了。”
这话说得甚无礼,“骚气”二字用在旁人身上或许合衬,但对于秦愚来说,倒是素不沾边的。
秦愚这人,自少年时便是敛刻有度的性子,为人便像他的衣襟一般,虽时有不拘小节的松散,但更多时候都是严丝合缝的板正。着衣不拣艳色,配饰素无金玉。
就像他腰间那件用了许久的束腰剑带,寻常人或许看不出它有什么独特之处,但那却是真正出自于名家手笔,精巧实用却又不显山露水。
宁娈自是不知他那一件束腰剑带虽无金玉为饰,可若论价钱,怕是要比她今日买下的这条多出数倍不止。
用过晚饭后,张掌柜亲自送来为展四娘熬制的药汤,她被困韩府的这些日子,也是受了一些罪的,身上大伤小伤不少,郎中诊治过后开了许多药,需要连服数日方可。
展四娘住在这里养伤七八日,秦愚和宁娈亦在这里停留着,秦愚后面几日时有外出,可无论早晚,必是从不在外过夜。
直到初十那日展四娘最后一副药汤喝尽,看着已是好的七七八八。
秦愚晚上便盘算着明日离开新京城,好赶在上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