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回到秦家庄。
这时节的秦家庄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
游山玩水虽是美妙事,可这一路下来也甚是乏累。本以为回来后终于可好好休息几日,却不成想宁娈竟无端地发起急症来。
之前秦愚也只当是路上劳累,让她安心休息。可后来她竟一度缠绵于卧榻之间,不思饮食,每日精神愈差。
庄里的郎中诊治过,说她是忧思过重夜晚难眠以致心疾。
可却没人知道她忧思些什么,夜晚不睡又在想些什么。
药汤喝了一服又一服,大半月过去她仍是不好,秦愚又请了永宁城的郎中过来诊治,依然无所效用。
这日吴霜过来看望她,趁着左右无人,她拜托吴霜去后山为她采摘些桃花回来。
晚上她撑着病体,到厨房中搬出她去岁酿成的米酒,将桃花洗净浸于其中,又放了几味安神药粉。
以前品月楼中有一种酒酿,唤做“桃花醉欲眠”,饮后可做安神之用。便是这个了。
姑娘们偶尔会饮上几盅,有时候也会给恩客用些。外边的人不知道,其实这“桃花醉欲眠”还有另一个叫法--“桃花醉玉面”,仍是一般的酿制发,可只消再加上少许莨菪子的花末,便有另一种奇妙之用。
吃一盏“桃花醉玉面”,便会得到你所执念之事,哪怕只是梦中一瞬,亦会令饮用之人沉迷其中,上瘾一般而不可自拔。
宁娈知道自己的心疾起于何处,自然便知该如何治。
酒酿成之日的晚上,她倒了汤药,转而舀起一盏酒,酒酿入口后她昏昏欲睡,睡梦中见到了秦愚。
白日里日日可见的师父梦中已是另一番模样。唇畔温存,眉眼动荡。
后来宁娈渐渐好起来,身体既已经好转,便要再像从前那般白日里去师父处看书、习练。
不知道是不是她病过一场的缘故,那段时间师父待她越发仔细了。每日吩咐厨娘做药膳过来,又担心味道不佳,会嘱咐厨娘于药膳中放入些果、糖之类,每每盯着她饮食。
有时候宁娈也想,这些悖伦心思难道只在她一人心中生长了吗?
可看师父行事,从来都是坦荡而无半分遮掩,并没有丝毫的不妥之处。
白日里她仍是师父身边乖巧的弟子,可没人知道晚上陷入梦中的她,便是欺师悖伦的逆徒。
经过一段时间的药膳供养,宁娈觉得自己的脸都圆润起来,便说什么也不愿再吃。秦愚见她确已大好,便也顺了她。
一日冠城那边有信传过来,不知信上所书何事,秦愚看后便动身去了冠城,他临走时也并未说几日可回。
宁娈想着师父这一走或许又是一月吧,不定便要再顺便去往新京城看那位陶瑛师姑的。
这日晚间饭后,她几番踟蹰,到底未控制住又饮了那一盏“桃花醉玉面”。
酒后昏昏欲睡时,隐约听到院门处有响动,她撑着身子坐起,看到秦愚从外面打帘而入。
宁娈笑着望向他,轻声道:“你来了。”
今日醉后所见到的秦愚,不知何故还矜持了起来,他隔着几步远问道:“你怎么了?面色怎这般红。”
宁娈笑着摇头,手抚着胸口低喘起来。酒意烧的她身上透热,胸中似含了一团火般灼烫着她。
秦愚几步上前,探手触她额头,她额上汗水细密,绝非发热之症,他方松下口气,隐约便又嗅到一些酒气,方知她为何面色这般绯红。
“怎么还喝起酒来了。”秦愚语气中带着一点斥责,倒也不明显,随后手里递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散发着一种热腾腾的香气。
他道:“今日看到街市上有卖糖炒栗子,便带一些给你吃,方才敲门你不应,就擅自进来了,这栗子凉了便不好吃了。”
她不接那栗子,却就势攀上他的手臂,半身委坐于床榻,上身却是猝然靠向他怀里,一只手臂自然地揽向他腰侧,轻声说道:“我好想师父,只有这酒,才能让我时时见到师父。”
她觉出手臂下秦愚的身体僵直了一瞬,便仰头懵懂地看向他问道:“师父今日是怎么了?从前醉后见到你都是温热的,今日身上怎这般幽凉?”
说罢,她抬手抚住秦愚下巴手指轻轻摩挲着,不一时又落到他唇畔边,指尖揉搓他的唇角,语带娇媚地说道:“阿娈本是无所欲求的,可遇到师父后,是你让我有了欲求。徒儿心中爱慕你,可徒儿也知道这是悖逆之事,可哪怕与师父在梦中有片刻的温存,我亦是知足的。除此之外,阿娈再无他念。”
今日的秦愚不知怎么,身体不但没有半丝回应,反而眉头深蹙,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让她心上很不自在。
她的手仍落在他的唇畔处,颤颤地竟想顺着他的唇形揉进他口中放肆。
正忘形间,手指猝然被他的牙齿咬住,指尖吃痛下瞬间抽出。
宁娈手指这一痛之下,醉意似都退了一两分。
她望着秦愚面色,眼中慌乱不堪,身体也陡然向床内侧退去。便在这时,她突觉脖间一下刺痛,而后便昏睡过去,再无所知。
第二日晨起时宁娈想起昨晚梦中之事,总觉古怪,她惶急起身在床榻四处翻找,好在并没有真的找到梦中出现过的那包栗子。
她方轻呼出一口气来,幸而只是梦。
起床盥洗时,吴霜自外面进来,说道:“你怎么还慢吞吞的,今日不需去你师父处看书习练吗?”
宁娈笑她道:“记糊涂了吧,我师父昨日不是去了冠城?”
吴霜道:“我看是你糊涂了,秦哥哥昨日傍晚就回来了,你都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