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中变得平缓,波月古海随着语言的力量逐渐恢复它原本的宁静。
——九艟万籁歌未尽,百战兆载开太平。
丹恒透过丹枫的眼睛,走下石阶时往回望,数位头顶青色双角的尊者站在那里。他们的身形最终变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路的远处是一尊踏浪执枪的塑像。
“雨别……”
【正是。】
不知为何能够留有一缕神魂存世的前代饮月君回答。
他已经从丹恒稍有残缺的记忆里了解到仙舟的现状。不得不说,哪怕要让自己这个几千年前的人来评价,对于罗浮,对于持明,也只能叹一句物是人非事未休。丹枫被下狱,施以蜕鳞除魂之刑,新生的持明睁开眼睛就承受着前世犯下的罪责,直到被神策将军下令驱逐出仙舟才重获自由。
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已经算不上什么要紧事,雨别不在乎也懒得去多管转世钻入的牛角尖。他再一次向丹恒提问,只是这一次的话题被引向玉清君。
【你说阿棠是神策将军的妹妹?】雨别熟稔地呼唤他为爱人起的名,在感慨这个名字与她实在有缘的同时回想丹恒记忆里那位将军的模样。
白发金瞳,巡猎的令使,罗浮的领袖——注定要舍弃一切杂念,把大义置于一切之上的人物。
只是七八百年前被将军父母收养的义女而已。
青年的语气平淡,好像雨别口中的姑娘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实际上两个人都很清楚,无论丹枫还是丹恒,亦或是突然冒出来的早已成为史书上几段文字的雨别,谁都放不下那个身形纤弱的影子。
他听见雨别的一声轻笑,和走神时力量在指尖无意识凝聚的一片红枫相比重不了多少,却像是从墨泼过的黑云里落下的雨珠,重重地坠在他心上。
他听见前代饮月说,【她对你,不过菀菀类卿。】
丹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告诉他景棠能够将丹枫与丹恒彻彻底底地分割开,不会让难以逃离的过去纠缠一个无辜的转世。但他很快就想起,没有人能够摆脱曾经。本应如一缕云烟般飘散的往日早已成为束缚他们所有人魂灵的枷锁,等待着夜半时刻收紧铁链,扼住咽喉将其唤醒。
回忆对于仙舟人来说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情,这往往意味着要直面一张老照片的褪色,还有一朵花从清晨到日暮的凋零。那位罗浮的将军并非没有对年幼的,继承了化龙秘法却对当年的纠葛一无所知的持明说,你在相当多一部分人的眼中永远只能活在丹枫的影子里。彼时尚未恢复前世记忆的幼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窝在少女的怀中,用稚嫩的嗓音问她,你不会认错我的,对吧?
“是的。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你,你在我这里只会是丹恒。”依然年轻的龙女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孩子的脊背,待到他沉沉地睡去,才用那双天青的眼睛望向她的兄长。
丹枫已经死了,景元……他已经死了。
3.
星核猎手的通讯来得猝不及防。紫红色的年轻女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观景车厢的中央,目光于无名客之间流转,最终停在黑发青年身上。
命运的奴隶说,不朽的龙裔会在仙舟联盟重新延续她的缘。
“我的同伴,现在或许已经找到了他想要见的另一个人。”卡芙卡信手一挥,身旁出现黑发红瞳的虚影。这人让丹恒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很快想起刃要找的另一个人只能是住在将军府上的龙女。他不敢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早已陷入疯魔的男人是否还会待对方如初是极其难以预测的事情,更何况要是处于魔阴身的发作阶段,支离剑的锋刃会毫不犹豫地抹开她脆弱的脖颈。
智库的管理员握紧拳头,穹注意到开拓小队里总是稳重沉静的男妈妈眼中终于显露出些许不算理智的情绪:
……将军竟然会允许他们见面吗。
“嗯,毕竟景小姐能够安抚阿刃的魔阴身。”她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嘴唇上,紫红的眼睛里是意味不明的目光,“当然,神策将军护亲心切,自然不愿意让小妹妹去和通缉犯接触。”
“可惜仙舟联盟不只是将军一人说了算。持明族的龙尊也算得上一方势力,是不是?”
糟糕——穹的眼睛瞄向丹恒身侧攥紧的拳头,疑惑那位“景小姐”究竟是什么人物的同时担心对方会不会一个没忍住就提着击云冲去仙舟。新生的彗星第一次看见丹恒如此恼怒的模样,不止是他,站在一旁的三月七还有姬子与□□也察觉到青年无意识四散开的威压。
那双眼睛依旧是澄净的天青色,瞳孔却不知何时变得狭窄,拉成一道细线。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只有立于对面的卡芙卡,只不过她对此并未表现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措。
【他们比我想象得更有胆量。】
“丹恒”开口的那一瞬,穹不再掩饰他的目光,径直地望着总有一阵陌生感的友人。这是包括他在内的列车成员中第一次听到“丹恒”提起自己的过去,还是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倨傲语气:【看来是早已忘却了被兵戈划开的伤口。】
“谁又能说不是呢。”神秘的女人笑了笑,收起手中的黑伞,对着面前的持明龙裔微微欠身:谨代表末王的信徒艾利欧,向不朽的龙裔致以问候。
卡芙卡切断通讯之后许久,观景车厢里依然是一片沉默。他们不约而同地凝望黑发青年的背影,像是对方的背后有一朵盛开的花。
丹恒。
率先开口的是穹。他直觉对方就算变成另一个陌生的人也不会去伤害列车上的各位,冷面小青龙的敌意对准的不是无名客,也并非星核猎手。灰发金瞳的青年看见丹恒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就恢复成为众人所熟悉的模样。
三月七松下一口气,拍着胸脯说,丹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