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继续向后翻阅日记本,而是轻轻地合上了它。 眼睛酸涩,抚摸着封皮上的蓝鲸,心情太过压抑,起身,把日记本小心地放进双肩包,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走得并不是很远,只是驱车二百多公里,来到了繁华的帝都,却赶上了上班的高峰,便在附近随意找了七天的连锁酒店入住,把车停在了那里的停车场。 BJ,古老的燕京,拥有了3144年的历史文化。而从明朝开始,800多年来,作为国都,汇集了来自于全球五湖四海各种皮肤的人群。 我原意是想打辆出租车的,可出租车也是车呀,一样堵。 正心里郁闷时,却发现旁边有所大学,大学的门口排列着一行整齐的自行车。 我乐了,自从脱离了陪读妈妈的苦海后,我马上加入了一个户外俱乐部,经常参加骑行和徒步爬山,所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比年轻时都要强健些。 上前一问,这些自行车真的是出租的。 我租了一辆女式24自行车,试骑了一下,感觉还好,于是乎,戴着渔夫遮阳帽,肩背双肩包,慢慢踩踏着自行车,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看背影,没看到我的脸时,还以为我是二十出头的青涩女孩儿呢,这话得悄悄地说,不能让我女儿看到。 莫名,心情好了几许,走走停停,一边游览一边拍照。不知不觉中,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我已经来到了DC区王府井大街。 眼前的四合院,门前的那对铜狮子通体圆润,想来一是主人保养得很好,二是观光的游客抚摸所致。 朱红的大门四敞大开,不时还有人进出,相互交流着,甚至其中有几张有点熟悉的面孔,好像是艺术界在电视和网上见过的公众人物。 我有些奇怪,因为我知道,这所宅子早已经再易主,据说是一位归国华侨花了高价买了下来的。 试探着走进去,却无人拦阻。 看到大多数人不约而同的摇头感叹,言语中流露出惋惜的神情,我更是诧异。 原来,这里正在举办一场画展。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场漫画展,因为大部分的作品都是漫画,只有少数几幅非漫画作品,却都摆放在很显眼的地方,给人的感觉比这些漫画还重要。 跟随着人群,我信步来到最显眼的那幅画前,不由得眼睛一亮,这幅画,应该是姥爷那本日记本上翻拍照片的原版,因为画的左下角有一行小楷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晨,民国十六年,鱼昶,最后是一枚图章,赫然是一条仰着头的小蛇。 日记本上的照片,却是没有标注的,也许是姥爷后来写上去的。 唯一确定的是那枚图章,和日记本上第一页左奶奶肖像上的小鸡图章,应该是出自一块玉石,经同一人之手雕刻的。 我对着眼前的这幅画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心里思量着是不是需要拜访一下这幅画的主人。 根据我所收集的资料,有关漫画这个线索,有个名字就在我的嘴边呼之欲出,只是,不是据说他已经放弃这一爱好了吗? 举办画展的人,却是个中年男人,他对我说,他是个孤儿,八岁时被养母收养,随她姓了邵。此番回国,只是为了帮养母完成一个心愿。 而他养母的心愿,他并没有对我说起,我呢,也没有问,虽然我很好奇,但毕竟那是人家的隐私,作为一个外人是不好逾越的。 我以为,他会和我提出去祭拜我姥爷的请求,但是也没有。 这位邵良邵先生却通过当地政府,代表他的养母,在姥爷的家乡投资了房地产生意,建了几栋经济适用房,以改善乡亲们的生活质量。 我认真地研究了邵先生展出的漫画后,他对我说,这是他养父年轻时创作的,被他养母一直收藏着。 后来,他听说我想写一部有关我姥爷的小说时,便把这些漫画都赠送给了我,而且还笑着对我说,如果写成了小说,他会投资拍成电影或者电视剧。 当然,我认为这只是个玩笑话。 征得邵先生的同意,我在四合院里仔细逛了个遍,更加感叹,从前我爷爷没有说错,姥爷真是个败家子呀,这么好的园子,居然说卖就卖了。 后来,邵先生又给我寄来了许多资料,有他养母的日记,也有文学笔记,甚至还有几本原创手稿,最后一次,他寄来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合影,照片上是几个少男少女,而我一眼就认出,站在最中间的,正是大姥爷鱼永平。 他的右侧,有三个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其中两个是他的两个弟弟,鱼永安和鱼永泰。另外一个,长得比两个姥爷高点壮点,也黑点,应该是他们桃园四结义中的唯一外姓兄弟王祖森了。 他的左侧,紧挨着他站着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少女。 齐耳的短发,身穿一身蓝色的洋装,中规中矩的白袜黑皮鞋,一看就是个学生。 照片中,她个子很高,只比鱼永平略矮了差十公分,她的眼睛很美,眉梢微微上挑,令人感觉她的眼里有光,可是,又给人的感觉很缥缈。 看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抽动,莫名痛了一下。 她的左侧,是个圆脸的女孩,笑得很开心,看上去和姥爷差不多的年龄,一付童心未泯的样子。 站在大姥爷鱼永平身前的,是三姥爷鱼永和,也就是四太姥爷鱼振铎的小儿子,而他的身边站着的,却是左奶奶左倾。 这张照片,好似有一条丝线,连接着所有的结点。 邵先生说,他养母的心愿是想让世人重新认识我的姥爷鱼永泰,而不是现在人们印象中那个所谓的懦夫。 思及此,我的眼睛就会酸涩,心情也是潮起潮落,因为,自从姥姥去世,母亲也是一再提起姥爷,说起来总是热泪盈眶,嘴里总是喃喃着: “你姥爷原本很坚强的,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子……” 族谱上记载,姥爷卒于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日,农历冬月初九。 我的心一痛,冬月初九?那天不是姥爷的生日吗?一九六六年,姥爷才四十八岁啊! 四十八岁,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 但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姥爷离开的方式吧? 他走得决绝,在他本命年生日这天,和他出生的那天一样,同样的寒冷,都是下着大暴雪,他却投入了村东头的那口古井。 当年,姥爷的离世,没有葬礼,没有棺椁,甚至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