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的红灯笼下,陆振看清面前人鼻梁上那道三指长的疤痕,与记忆中的重合起来,一点不错。
陆振只觉全身血液沸腾起来,提拳冲他面门锤去,被他一掌接住。
可惜出门没佩刀,要将他反拧住时,他的匕首刺来,陆振晃身一躲,手仍死死抓牢他的衣领不肯松开,被划伤了右臂。
鲜血滴入石荼心中,眼见着刀尖贴着陆振下巴擦过,她按捺不住不再顾忌,冲上前朝褐衣人挥刀砍去。
何攸隔着人群在他们身后观望着,五官拧成一团,按剑欲动,可近前去不知道该帮谁,不去又演得不像。
石荼和陆振与那人缠斗时,周围人群慌乱散开,让出更多畅通无阻的方向。褐衣人隐隐听见马蹄声与靴响声,恐引来街上巡逻的捕快,寻空窜到暗巷里。
三人忙上前追,那人对杂乱无章的小巷路径十分熟悉,带他们绕了两圈,没多久就将他们甩开,不见了身影。
幽深巷子里只有微弱月光,石荼也能感到何攸冰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良久,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怪自己,默默收剑入鞘,垂头走出巷子。
三人往回走,一路无言。
石荼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即便今夜杀了这一个诱饵,徐正还会派来下一个,救得了一时,可是违背徐正的命令,他只会把自己从陆振身边召回寒霜坞。
她心中忐忑不安,方才下意识的举动,自己回想起来也是胆战心惊,若是陆振看出来自己的异样……
所幸相识不久,八成不会被他察觉,即便他真的通过自己和何攸的反常举动窥到了一丝端倪,编个理由也应付得过去。
离宅子只有一里路时,三人遇上买东西回来的曹荣。
何攸趁陆振快走两步去与曹荣说话时,靠近石荼,双眼盯着陆振,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气声对她道:“今天权当是你还他一命,下不为例。”
石荼瞥见何攸面上仍带着低沉失落与几分怒意,大概在陆振看来,他们两人都在为没有捉住真凶遗憾。
陆振进门包扎了右臂,和曹荣一起在院中设案,布置香炉祭品祭奠母亲,何攸独自回房。
陆振敬过香,在案下给母亲楚秀烧纸钱,石荼在一边的檐下守着,满月高悬,和他的眼角一样微微泛红。
空中星光点点,盆内焰火抖动,阴晴不定的昏暗光线模糊了黑暗中陆振五官的边界。石荼见他眉头一凝起来,更像六师兄了,像他在晨光下翻译密信时的专注神情。
还是有些不同,陆振比六师兄鼻子再高些,下颏更清晰,神色总是淡然,比起他少一分凝重,多一分病容。单论长相确实更引人入迷,但他毕竟不是无论自己犯下什么错都能包容的六师兄,只是自己的雇主。
究竟是因为他长得像六哥,所以自己不忍心,还是仅仅因为他救过自己,才下不去手。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爱上注定没有结果的人。
陆振烧空了手边的纸钱,从火盆前缓缓起身,朝祭案走了一步,眼神虚空失去焦点,烛下的瓜果鱼肉渐渐在视线中糊成一团。
母亲离世已经十四年了,他方才在心中暗暗对母亲道,终于又有了让他感到温暖的人,只是相遇太晚了,或者是又有些过早,要她跟着自己四处奔波治病。
再度和凶手会面的这一天,他等了太久,没想到只是刚碰着真相一个边,又眼睁睁看他逃出掌心溜走。
陆振心中郁结,仰头望月,忽见群星震颤,头晕目眩跌在地上,撞倒香案。
石荼与曹荣连忙去扶,陆振将将站起身,向前倾去咳出一口鲜血。
石荼骇然,赶紧夺门而出,跑去请任神医,回来时曹荣已经让陆振饮下常喝的止痛汤药,但他还是咬起牙关双手紧抱,蜷缩着。
任神医给陆振服下一丸药,他的面色才渐渐恢复平静,又为他把过脉,无奈道:“老夫本想以毒攻毒,不料还是难以攻克奇毒,才有的这次排斥。老夫无力救治,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送走任神医,石荼煮了碗补气血的药送进陆振屋内。
她不愿多思虑平添烦恼,看着他本已恢复血色的脸颊前功尽弃转回苍白,那黯淡的眸子又牵起她的心来。
石荼原本担心陆振病好之日就是徐正与何攸下手之时,谁料病压制不住,反倒是宽了些时日。还是得找机会把诱饵杀了——但是早晚陆振都要知道,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办?两边她都无法割舍。
石荼一进门,陆振就感到她身周低压的气息,越发察觉出她今天的不同寻常,喝下药对她低声道:“你好像不大对劲。”
石荼若无其事接过药碗:“你突然咳血,我自然焦急。”
陆振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可焦急的,我就算死了,你的报酬也是不会少的。”
石荼转开脸道:“可是我做的事从来没有差池,这次又让人伤到你,所以愧疚。”
“不过你今天确实焦急,一开始急匆匆上前,好像你才是与苍羽阁有仇的人,后来又……”陆振说着快速扫过她的脸,又停住转回头看着床尾。
石荼心中一紧。
陆振转过身子迎面朝向她,微笑道:“无妨,好在今夜大家都相安无事。”轻轻吸了一口气,“你出事才是有愧于我。”
石荼蹙眉攥住缃色衣带的一角,道:“你被苍羽阁的人发现,他们寻来就不妙了,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藏在城里。”
陆振淡然笑道:“有你在身边保护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石荼抿了一下嘴,道:“任神医也让我们去别处瞧病,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换个地方。我前几天出去买桂花油的时候打听过了,东边的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