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特这边还没开始庆幸,落地后抬头就看见和她九个月之前的梦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被甩在一旁的浑身是伤的妈妈,手中拿着大剑、满身是血的面对着虫型恶魔的但丁。
刻意被忘掉的细节在此刻又重新浮起,她不敢再想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
才刚喊完维吉尔不久,她哑掉的嗓子又得喊一遍但丁。
听见塞斯特的声音,但丁震惊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人,顶着满头的血和满脸的眼泪喊他们快走。
“怎么可能会走啊!”
塞斯特被白发上的血污刺了下眼睛,茅塞顿开。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是为了什么而解放的,也明白了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突然就不那么着急跑过去了。
无论结局怎样,那她现在能做的事便只有一个。
她笑起来,从头顶流下来的血液染得她满嘴都是红色的。
维吉尔察觉到不对劲,伸手试图拉住塞斯特。
但她早就准备好了,只需要等待虫型恶魔挥下攻击。
她一整天没有和但丁有过接触,选择与他交换位置明显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能力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比如被转移过来的人丢个胳膊断个腿这类的。刚刚和维吉尔转移回来时,是她主动抓住的维吉尔,所以没什么事,但这次可不一定。
于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看中了挡在但丁面前的单人沙发——她下午刚刚坐过的那个。
眼见着虫子的前爪就要如梦境中那般穿过但丁的胸膛,满身是血的白发小孩已经架起那把大剑抵挡了,塞斯特偏头对维吉尔说了声谢谢,就果断地和单人沙发交换了位置。
维吉尔伸出的手只撞到了沙发的靠背。
血肉撕裂声响起,不止一声。塞斯特的确替但丁挡住了攻击,但不是来自虫型恶魔的。
她刚一站在但丁前方,虫型恶魔的腹部便被破开,从其内冲出的人类的手臂就直直穿过了塞斯特的心脏。
——啊,这次一发命中了。
和梦中出现的一样,从恶魔腹中走出来的被纯黑色斗篷盖得严严实实的人…不,不该叫黑斗篷,那东西被恶魔血染得都绿了。
一边喊着好恶心好恶心,一边把手从塞斯特胸口抽出来的人在原地跺了几下脚,短跟皮鞋敲打地面发出当当响声。
这次,没重蹈覆辙。
塞斯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真好啊…至少改变了一点点。
她没办法确认这个人类会不会在她死掉以后再把但丁和维吉尔杀掉,但她有一种预感,一种局势会变得明朗的预感,并且打算赌一把,即使赌注是维吉尔和但丁的性命。
这个死胡同已经被破开了,下一次就好走了吧。只要我拖住这段时间,一定会有谁来找他们两个的,一定会有人来救的。
倒下的她被半跪在地上的但丁扶在怀里。
维吉尔也跑过来,手里攥着那把父亲传承给他的武士刀,木然地看着塞斯特逐渐苍白的面容。
“不是可以自愈吗…”但丁连敌人都顾不上了,徒劳地尝试止住她伤口处不断流出的血。
“别费劲啦,这可是特意针对她设的计划,自愈这种东西不管用的——噫,怎么这就开始煽情了?”
一身绿血的人甩甩手上的血液,像是听不到自己这边发出的滋滋响声一般,夸张地感叹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塞斯特还残存着意识,说不出话,但她恨不得现在和但丁或者维吉尔连上什么脑电波,好骂他们一顿。
面前可还有敌人呢现在就开始感伤了是在干什么啊!!手里大剑别放!别放!!维吉尔也是你那个武士刀也别放!!!
死了还得给这两个人操心,什么命啊这是!
从小被泡在营养液里,从小生活在研究所的影响似乎现在才真正表现出来。
高弗身上的疯癫劲隔着十几年又在他最满意的试验品上重现了。
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亲人的暂时安全,塞斯特不觉得这是一个什么亏本买卖。先前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吓到而再也不想受伤的她,和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可能是因为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状态,压力太大了,也有可能自毁倾向从始至终就没有从她内心中被抹去,只是从未表现出来而已。
随意识逐渐远去的痛感让她心里充满了作为工具派上用场的满足感。
讨厌高弗,讨厌研究所,讨厌培养液,但是喜欢这种能竭尽全力救下想保护的人的感觉。
从某种方面来说还得拜他们所赐。
原本被系统、蝙蝠侠、亚兹拉斐尔和克罗利合力扳过来的病态思想在这个任她随意生长的世界又糊了她一头。但她不在乎。
眼睛马上要睁不开了,但还想再看一眼。
但就在她出现这个想法的那一刻,熟悉的晕眩感传来,像是被迫发动了转移,本来支撑她身体的但丁消失了,转而代替的是坚硬的地面。
大概是地面,她现在差不多要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有人喊着什么,跑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还有什么东西掉在她脸上,有点痒。
凭借着直觉,她在同一个地方待了不出三个呼吸的时间后又被扔到了另一个地方。
累得睁不开眼,也什么都听不见。
这下是真的要不行了。
“辛苦了,塞斯特。”
这次的声音空前清晰地传入她脑海,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