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者其实是个麻烦的群体。”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内心、或直接公开对他人的真实经历评头论足,足见其傲慢。将创作视为工作,接受信息的理解就会变成审视各色故事……有趣的、可以打发时间的、用作参考的、能让读者产生共感的、有真实性的。”
女性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着。
“为故事而饥渴,为创意而饥渴,为真实而饥渴。”
在公园的长椅上滔滔不绝的女性名叫藤森椿,自称是一名漫画家。虽然她正在发表一些听上去高深的言论,可事实上,我浏览过的漫画杂志上并没有出现这个名字。
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是名人,说不定她用的是某个笔名。
而且、不管有没有名气,都不能用这个作为结论,擅自判断她的语言没有说服力。
可能是我手上的杂志引起了她的谈性,她瞥了一眼上面的某个姓名,若有所指的说道:
“拜其所赐,某些漫画家就会把追求真实性当做第一要素。真是荒唐,不会有什么东西比现实更真实了。读者又为什么要舍弃现实世界,去看你的漫画?如果要说要利用这点来引起共鸣,那又完全不需要全盘复现真实感……只有一部分人能体验到的真实根本不如情感冲击来的深刻,不如虚构的幻想来的浪漫。有这点功夫,不如去改善自己的分镜和画面体验。”
……虽然指向语焉不详,但凭借她的视线和这期的连载漫画,我可能猜出她在暗示哪位了。
有点尴尬的是,我其实还是这位漫画家的粉丝。
为了不让话题再刺激对方和我自己的心态,我只好努力转移话题,阻止对方的发言。
“所以,藤森老师,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讨论漫画吗?”
藤森椿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为了你的感情发展更够顺风顺水哦,康一君。”
……?
穿着红裙子的黑发女人的话语,还是如初见那般富有跳跃性。
我第一次见到藤森椿,是在上学途中的公园边。
说来惭愧,虽然被箭射中、自己也能看到替身,但那时我还没有彻底明白自己替身的能力,也没拥有要去应用这份超出常识的力量的欲望,再加上我的身高体型都比较弱小,才会在被不良少年碰瓷的时候,陷入惊慌和不知所措之中。
——拿着装着血袋和布偶的袋子放在路边,专门设计路人踩中,以此勒索钱财。
虽然那名叫做“小林玉美”的不良少年长相足够有威吓力,可是如果被人发现袋子里的内容物,这笔敲诈就会徒劳无功了……
所以在此之前,他的替身【心锁】就会发挥功用。
【心锁】能在感到愧疚感的目标对象身上制造出锁,随着愧疚感由大到小,锁也会变得沉重,重量增加到一定程度,甚至会有自杀风险。
那时我正骑着自行车路过,以为自己碾压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在【心锁】的作用下,不仅交出了上体育课要买运动鞋的钱,还连累过来帮忙的亿泰君——他一拳把对方的门牙打飞了,也因为自身的天性纯良而产生了愧疚感。
……就在那时,路过的黑发女性踩到了袋子。
……
“啪叽”的一声。
在小林玉美的哭泣声中也显得那么突兀。
在我的视觉之中,穿着红裙子的女性用近乎迟钝的慢动作回头往刚刚踩踏而过的地面看去——
“我、我的猫……!”
本来就因为门牙被打落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不良少年,喊出这句话的瞬间的呼喊就更加深刻了,带着百分百的真情实感,简直算得上是字字泣血。
——于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的藤森椿就这么后退了一步。
她面无表情的、再次往布袋上补了几脚。
一下、两下。
女性穿着高跟的凉鞋,每次踩踏都能听到噗嗤噗嗤的声音。
飞溅的血液洋洋洒洒的喷洒出来,沾染到她白皙的脚踝和本就鲜红的裙摆上。
每次践踏,都能让人能联想到里面血肉模糊尸体的惨状。
三下、四下。
“我、我的……猫……”
小林玉美的声音从悲伤变得颤抖,波动的起伏、直到渐弱。
“哦~你的猫?”
藤森椿终于发话了。
她朝着不良少年倒下的方向伸出自己血迹斑斑的脚面。
“那正好。”女性的声音平淡而睥睨:“我的鞋要八万日元,裙子则是五万九。”
“——你打算怎么赔我?”
公园里一片寂静。
我呆坐在长椅上,仗助君的脸色有些奇怪,连一向聒噪的亿泰君都僵直的站立在一边。
半晌,被打落了门牙的小林玉美才像是从北极的通体凉气中回过神来那样,为了掩饰自己的沉默与失态,竭尽全力大叫了起来:
“开……开什么玩笑啊!是你应该赔偿我吧!”
“在开玩笑的是你吧。”黑发的女性收回脚——这个动作又连累袋子被踩了一下——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敬:“这种事怎么看都是把猫塞进袋子里放在路边的主人的错,更不用说在我踩到这个袋子之前,它就是一副血流如注的样子,眼看命不久矣了……还不如让我给它个痛快。我还没管你要安乐死的费用呢。”
小林玉美的眉头皱了起来。
大滴的泪水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坠落。
却掩盖不住他濒临崩毁的失态表情。
“这、这可是一条可怜的小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