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了。”祟扬帝抬手命人将那架七弦古琴置于殿前。
江梦款款起身,绕过邵阳郡主身边,轻声说了句,让郡主失望了。
江梦淡淡地笑着静坐于琴前,纤白的手指轻拨了两下,清脆的琴音传出。
这架古琴还如当年初见时一般完好。这是魏渊进贡的前朝名琴,册封后位时,齐温言赐给了她,随口说了句佳琴自古配美人,便让江梦铭记数年,也练了数年的琴曲,只是齐温言无事很少来过她宫中,来也是有事所求,琴曲也就从未提起。
江梦试了两下音,细细思虑着一会儿的言辞,好像还差点契机。
她余光瞥见任北辰似笑非笑的目光,稍一转念,也不由得勾起嘴角。
“听闻世子殿下也是精通音律的,唯恐世子又想打赏我一二,不如就请世子做我的调音师吧。”江梦看着任北辰,像是开玩笑般邀请道。
任北辰捕捉到江梦一闪而过的狡黠,她又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可是他偏偏对她身上的秘密好奇得很。
“荣幸之至。”
在任北辰在她面前俯身调音的瞬间,江梦面色不改,却轻声低语,“王爷前些日子纳了一个扬州女子做了侧妃,世子可知晓?”
任北辰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睛微合似在调试琴音,薄唇却不经意间轻吐两字,“自然。”
“那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她是凉州藩王李恒的私生女。”江梦不紧不慢地说着,像说着一句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任北辰拨弄琴弦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刚才玩味的眼神已消失大半,更多的是阴骘冷冽,他现在觉得眼前的人远比他预料的还要危险。
父亲在淮州属地新纳的侧妃,王府都没查清的底细,江梦却可以在京都查明千里之外的人事,若真是凉王的私生女,此等大事她又从何得知?加上之前她比自己要更早知道兵工厂的所在,更是知晓密道所在。这个女人,到底又怎样的秘密和能耐。任北辰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埋藏在京中流言的形象里扮猪吃老虎,是否有人指使?又意欲何为?
很好,任北辰的警惕让江梦明白这个秘密起了作用,便继续轻声细语说了自己的请求,“还有些事情江梦也愿讲给世子听,只是互帮才能互助,还望世子能在江梦一曲结束,将乐曲引到阵亡将士身上。”大喜之日,提醒皇帝边关死伤无数,实在是冒险之举,江梦思索着让谁来挑这个头儿,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能在殿上把郡主比作歌姬的世子殿下了。
任北辰抚琴收手,起身抬声道:“好。”眼神又恢复如常,潇洒回身落座。
众人皆以为这个好是在说琴声已经调好,只有江梦抿了抿嘴角,小小地松了口气,起码今天这个场合她算是有了暂时的盟友。
江梦素手抚琴,时缓时急,熟悉的触感让江梦不仅回想到那些独守后宫的孤单岁月,曲调变得凄凉悠长,婉转悲戚;继而又速速翻指,将曲调变得磅礴大气,是那些她与父兄一同征战的血勇,嘈嘈切切,狂风急骤般汹涌;最后又落到悲壮惆怅,轻拨几弦,尽显忧伤,她脑海里也尽是那些悔恨不甘……
琴声听了,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时间殿中静得出奇,上好的音乐自出现那时起,便能摄人心魄的。
随着齐温言最先反应过来,对这江梦一番赞不绝口,既是惺惺作态,也是真的被江梦的一鸣惊人意外到。
看着众人都开始对江梦的意外表现交口称誉,甚至有人开始恭贺江老将军有如此优秀的女儿,齐温言看着父皇的神态也是心旷神怡,便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衣袍,准备上前趁此契机提出赐婚。
“江小姐不愧是将门女子,如此慷慨悲歌,可是真的去过边疆大漠?”任北辰一句话提点众人,今天不是来看才艺的,是来给平定边疆的功臣庆功的。
“未曾。”
“可本世子听这曲子里,到有几分战事惨烈的悲凉啊。”任北辰眼神里带着笑意,邀功似的看向江梦。
江梦瞥了他一眼,和他合作怎么感觉这么不正经。
余光看见齐温言似乎正要起身,江梦立刻接着任北辰的话茬起身离琴,端正地跪在大殿中央。
“父兄征战沙场多年,历经风霜,九死一生,臣女久养闺中已是惭愧,又听父亲讲述边疆战况,臣女深知,是边疆全体将士为我大祟护国拼杀,死伤无数,无数英魂埋骨黄沙。”江梦的声音温婉,但却掷地有声,字字铿锵,充斥着一股儿女热血。
皇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激动地言辞,也思虑到战事大捷也是必有死伤。
“臣女奏请圣上,愿携宫中天灵宝尊像前往云音寺为战亡将士超度诵经三十日,为表诚心,臣女愿三年内不言婚嫁之事!”
江梦说的字字珠玑,声音坚定。满堂无人敢出声扰乱这份悲情自请。
江白榆睁大了眼睛,今天让他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来不及细细琢磨,眼下梦儿突然提及要为边将诵经,又断了三年婚嫁之事,这是什么目的?
江白榆不禁看了一眼江鸿,显然江鸿比他还要惊讶,就知道是从儿子这得不到答案了。
任北辰眯了眯眼睛,江梦还行着大礼等待皇帝的首肯。他听见三年不提嫁娶之事便明了,什么边关,什么超度,都是为了挡她自己的婚事罢了。自己也算是成了她做成这件事的棋子了,看着老四那副疑惑愤懑的模样,任北辰觉得有意思之外,更多的是疑虑,她为何如此厌恶齐温言?
齐温言筹谋多时的计划被江梦一个请愿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惊愕的神情让大皇子齐嘉平窃喜不已。齐温言不明白,江梦怎么突然想了这么一出,明明手下人打探真切,江梦自上元节之后连穿衣风格都改了,当真是心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