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没有见到云翼了,很想念她。
我们的友谊始于黎罗城,当时她十五岁,我十七岁。
我十七岁还没有分化,比一般人晚了一年,但那时我会分化成alpha好像是既定的事实,我父亲早有意将我培养成家族的继承人。
我幼时曾在黎罗居住过一段时间,但实在最繁华的中心。
那是我第一次去到黎罗城不甚繁华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的地方。
我该怎么形容我所见到的一切呢,那是掩藏在各种塑料棚和铁质违章建筑深处的一座学校,早就被淘汰很多年的水泥路歪歪扭扭延伸到巷子深处,我们坐的轿车堪堪通过。
透过车窗,入目的是沾满黑色污渍的墙、脏兮兮头发乱蓬蓬无人照看的小孩子、街头巷尾抽烟的小混混、涂着廉价彩妆揽客的□□,好像隔着窗户都能闻到那股混杂着烟味和脂粉气的油腻味道。
我本就没有睡好,在车上更加昏昏沉沉,再见到这样一副景象,想吐……
和我一起坐的陈鸯给我开了瓶水,叫我不要看了。
来到学校,自然就比我想象的还要差,我本是穿的高跟鞋,看到满路的泥泞我瞬间转变了计划,矮一截就矮一截吧……
我看见一个个高低不齐的身影挤在栏杆边,睁大了眼睛往外瞧,那一幕我记了很久很久,天是雾蒙蒙的,地是泥泞的,学校是破烂不堪的,那一双双眼是情感复杂的。
陈鸯扶住有些恍惚的我,凑近我的耳朵:“穷山恶水出刁民,你可得小心点那些孩子,人家指不定比你恶多少呢。”
我拍拍她的肩表示没事,接着就吃了耳力太好的亏。
“我妈说了,只有街口那些少爷小姐才打扮的这样呢。”
“什么少爷小姐?”
“就是男婊子女婊子,这些人指定也赚那些不干净的钱。”
周围人却紧接着嘲笑起他:“那你爸却还上赶着给人送不干净的钱,你连鞋都找不到合脚的呢!”
有几个识货的小孩介绍起了我们坐的车,那个嘴脏的不行的孩子接着就捂住了嘴,没有再冒犯一句。
我拉住和我一样听见了的陈鸯,她这个暴脾气,差点就上去回怼了。
回怼有什么意思啊,让他害怕才是,我一直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不敢直视我,一直低着头,估计在心里盘算我听没听见。
当然,我还没有无聊到迁怒一个口不择言的孩子。
之后发生的事我早就印象不深,重要的是我认识了云翼,她姓宋。
学校背靠一座山,我实在烦的不行,便借口去后面看看。
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大胆。
那里景色还是很美的,满目青翠的叶,还有风,这大概是我执念中院子的雏形。
我看见一个人坐在树上,两条长腿垂下来。
她的脸掩映在树叶间,我隐隐看见她的乌发。
我走近,是一个姑娘在读书。
她身上是有些宽大的上衣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有些开胶但也很干净,同样干净的头发被她扎成低马尾。
她很不一样,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也注意到我,低头看向我。
“你就是那几位捐钱的大人物之一?”她这么问。
“我算不得,我父亲是。”
她明显不感兴趣:“哦,那还真是可惜。”
“那您自己看吧,这里别的不怎么样,风景还是很棒的。”便接着低下头去看她的书。
我对此很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破杂志罢了。”她合上书,将封面朝向我。
是一本叫《古货币研究》的杂志。
我决心要和她搭话,三下两下也爬上树去:“你喜欢吗?我家有很多古代货币,可以送你几个。”
在树上真的风景绝佳,茂密的树叶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只有零零碎碎的光斑随风跳跃在衣服上、身上。
她扯了扯嘴角:“那倒不用,毕竟生在黎罗,还是活下去比较重要。”
确实,我遗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我说和她加个好友,她说她没有通讯设备。
我问了个蠢到炸的问题:“那你怎么和你的朋友联系。”
她说:“我没有朋友。”
我直觉我伤到了她,我说:“抱歉。”
她摆了摆手,摇了摇头:“不必抱歉,请恭喜我。这里没有人能和我做朋友,我们喜好不同关注不同,我讨厌这里的环境和污言秽语,我讨厌污渍,我讨厌八卦,我讨厌活在别人眼下。”
我觉得,她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