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词上没有胡编乱造,确实都是沈睿宁说过的话。
花朝问过她在云州守城时的情况,她也一五一十地对花朝说了,其实她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给对方一套合理的供词,让她把当日真实的情况传出去,这也是沈睿宁自己想做的。
互相利用嘛,合情合理。都是老狐狸,要啥自行车。
大理寺卿胡大人见沈睿宁看着供词半晌不语,出言提醒道:“你在这供词上说,城中将领皆奋力抗敌,你作为沈家之女也随父母登上城墙抵御北坤攻城。这些可是属实?”
说话间,沈睿宁已将供词看完,她将长卷还给身旁的吏员,道:“供词上所说,皆属实。”
胡大人“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可会武?”
沈睿宁:“小时候学过,但是资质不佳,再加上身子弱,便放弃了。”
胡大人与刑部钱尚书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既不会武,登上城墙又能帮上什么忙?莫不是做出样子给别人看的?你的父母还需要保护你,如何可以专心守城?!”
“大人!”沈睿宁抬起头,脸上的怯懦和柔弱散去了几分,她捏紧了拳头,十分气愤道:“大人可知,我们云州地处边境,每年要遭遇多少次北坤侵扰?我作为沈家的女儿,就算是无法学武,也是见识过沙场残酷的,胡大人莫不是以为我身为弱女子,便只能在家人或者男人身后哭哭啼啼?我确实可以如此,但是我沈家背后是云州百姓,是大梁疆山,百姓可退,我们沈家不可退。就算是我,也不可退!”
这段话说得掷地有声,但是带着明显的颤抖。这倒不完全是伪装出来的,而是沈睿宁早已积累了两个月的愤懑终于可以倾诉出来,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所说出来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会让堂上的三位大人有着怎样的判断。
胡大人与钱尚书再次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两人又看向那位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影嵬大人,但是对方却没有转向他们,而是一直沉默地看着沈睿宁。
“她确实不会武。”影嵬大人阴沉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然后便继续保持着沉默。
胡大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其实不太喜欢与这位影嵬大人一起升堂,太压抑…
“你在供词中说,你和父母当时中了奸人的暗器?”胡大人看了一眼手边的供词,继续问道。
沈睿宁:“是的。”
钱尚书接着问道:“何处的奸人?”
沈睿宁摇头:“对方身手很好,我们没有看到。”
钱尚书:“那又是何种暗器?”
沈睿宁思考了一下,道:“暗器还在我体内,我并不知晓它的具体模样。但是从我自身感受来说,它应该是细若牛毛的飞针,入体后会让人气血凝滞,可能还带着毒。”
钱尚书皱眉:“依你所言,你父母都战力不弱,他们皆因此身死。可是不会武的你却还好端端地活着?”
沈睿宁闭了闭眼,那日父母从城墙坠下的场景再次回到眼前。
“我还活着,大概是因为我运气好。”
于是,沈睿宁将父母中暗器后如何跌落城墙,如何被敌兵疯狂砍杀,自己如何被人救走,又如何在破庙中醒来,再次细细地讲了一遍。
这部分她不需要隐瞒,但是之后的事情,她就不能如实去说了。
果然,堂上的大人们听得身体前倾,听到她说自己醒来后被青衫男子运功疗伤并赠了药物后,男子便匆匆离去时,胡大人忍不住皱眉:“若是如此,那暗器并没有从你体内取出,你又是如何撑过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沈睿宁道:“那人赠的药物十分神奇,我身体本来就弱,中了暗器后更是糟糕,不得不在北都养伤。在北都的两个月里,暗器上的毒被他的药物压住了,三枚飞针也渐渐稳定在了一处。”
她说到这里,露出遗憾的神情:“若是我会武就好了,就能将飞针逼出来,让大人们知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取出飞针?胡大人和钱尚书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影嵬大人。
对他这样的神秘高手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只要他想。
果然,影嵬大人站起身,身上的黑色斗篷随着他的动作坠至脚边,遮住了他的身形轮廓。
他走到沈睿宁的身前,抬手拎起对方的手臂,捏上她的腕脉。
沈睿宁只觉得对方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冰凉有力,他带着露指的轻皮护手,露出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影嵬大人松开她的腕脉时没有说话,大概是确认了她凌乱的脉象,证明了她没有说谎。
“飞针,稳定在了何处?”他沉声问道。
沈睿宁咬了咬牙,面上浮起一层绯红。
她指了指左边心口之上的位置:“这里。”
影嵬大人的眸光微闪,似乎眯了眯眼,然后转身唤道:“花朝!”
花朝大步上前,挥手让立于两旁的吏员尽数转过身去,然后俯身拉开沈睿宁的领口看了看。
她抬头向戴着面具的影嵬大人点了点头,然后踏前一步面对胡大人和钱尚书站立,平静地看着两位大人,脸上没有一点情绪。
她站的位置很巧妙,可以挡住两位大人看向沈睿宁的视线,却又能让他们看到影嵬大人的动作。
胡大人和钱尚书面色有些尴尬,他们对视了一眼,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再怎么说,沈睿宁也是将门之女,在堂上直接解衣拔针?姑娘的清誉多少都会受到些损害。
可是那位大人行事,谁又敢有什么异议呢?
沈睿宁这边,其实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