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昭顿了下,轻轻将手从沈睿宁的掌中抽了出来。
他笑了笑,轻淡如风:“暂时的,不碍事。”
看着对方微微侧头,眼眸低垂双目失焦的模样,沈睿宁对这个“不碍事”压根不信。
她也懒得再说什么,本想劈手夺下林远昭手中的药瓶,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欺负这个盲人。
更何况他会如此模样,也是因为和自己一同涉险。
沈睿宁忍着心中不知缘由的愤懑,拿过林远昭手中的瓷瓶倒出一颗药来。
“张嘴。”她的语气凉飕飕。
林远昭却似乎并不觉得凉意,勾了勾唇角,乖乖张开嘴。
药丸丢进嘴里,沈睿宁又急忙把水囊塞到他手中。等林远昭喝完水,她又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脉象,拧着眉头查看了一下瓷瓶里的药丸数量。
“你这药……不多了啊……”沈睿宁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从北都回到京城那一路的照顾,沈睿宁对他目盲后的用药情况已经十分熟稔。
她把手一伸:“那盒药膏呢?”
林远昭从随身的锦囊里摸出了交给她:“可是我没有带干净的白绸,本以为这一路不会用上…”
“白绸才多少分量,这都不愿意准备。”沈睿宁没好气地数落了他一句,转身离开。
一阵翻找包裹的动静后,她重新回到林远昭的身前:“还得是我,幸亏我准备了。”
这种白绸,她带了好几根。
林远昭任由她给自己眼睛仔细上了药膏,认真将白绸覆在眼上。
沈睿宁这次没有绕到他的身后去为白绸打结,而是依然坐在他的正面,身体前倾,双臂环过他的头部,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她身上带着清凉的药香,林远昭呼吸微滞,只觉这丝清亮并没有让他头脑更加清醒,而是划过那么一瞬的旖旎。
“多谢。”林远昭一手扶了扶眼上的白绸,另一只手捏了捏袖袋。
袖袋里躺着他没拿出来的白绸,嗯,有好几根。
沈睿宁低头收拾东西,他们从夔州城出来时,本想着偷偷摸摸干完正事就回城里,虽然重要的东西都带着,但是一些衣物和第二辆马车还丢在客栈,这下可是便宜了客栈老板。
以及,最可惜的还是自己那把月影短剑……
想到此处,沈睿宁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安静坐在一旁的林远昭听到她的叹气声,开口问道。
“没什么。”沈睿宁应道,“就是想起我那把扎进寒冽蟒脑袋的月影短剑,觉得可惜。”
她顿了下,声音低沉了一些:“那把短剑还是父亲送我的呢。”
没有了它,自己只能用起那把母亲送的灵蛇软剑了。
一个白布包着的物件突然伸到她的面前,沈睿宁愣了一下。
她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递东西过来的林远昭,对方眼上遮着白绸,分辨不出神情,但是唇角却是微微扬起的。
“你的东西,物归原主。”林远昭道。
沈睿宁接过来打开,白布之下,是已经擦拭干净的月影,短剑抽出,剑身雪亮,没有丝毫血污或者毒渍,显然已经被人用心化去了沾染的毒物和蛇血。
“…你怎么才给我?”沈睿宁很开心,嘴上却还在嗔怪,“这一路也没看到你擦拭消毒啊……”
林远昭:“你刚刚为你师兄施针喂药的时候,我闲来无事,便把它擦拭干净了。”
他顿了下,又加了一句:“你那会儿忙,没看见也正常。”
沈睿宁拿眼看他。这话怎么听着哪里怪怪的…还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谢谢你啊。”沈睿宁眯着眼朝他笑,想起对方看不见这么故作的表情,又只好收起来,转过身去把月影收好。
林远昭也不再继续调侃,而是话锋一转:“之前你在路上说,暗器大师的手札里提到了飞针,下面标注的买家是眉州吴家?”
沈睿宁点头:“眉州离夔州不远,翻过我们所在的这座山,再向南行两日就能到。”
林远昭点头:“眉州吴家我听说过,那是眉州的大户,明面上是商贾之家,其实家族中不少武学高手。寻常商贾总需要给黑白两道做些卑躬屈膝的打点,但是他们不需要,反而黑白两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需要给他们赔笑脸。”
“那一定是很高的高手吧。”沈睿宁好奇问道。
她久居云州,就算是在外行走游历的两年也没有来过蜀地,对这边确实不熟。
林远昭点头道:“不仅仅是高,而且眉州地处大梁与南疆鹤拓国的交界处,是这里最繁华的一座主城,商贾往来频繁,难免会有人对这些怀揣金银的商人动些心思。吴家在眉州多年,族中不仅有在大梁做上高管的族人,还有从鹤拓白巫族嫁进来的女子,鹤拓的白巫一族,相当于大梁的皇族一脉,虽然他们前两年被黑巫族伺机篡了权,但是潜在的势力还有,在大梁这边还是不少人买账的。”
“原来如此…”沈睿宁沉吟着,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蓝萱。
原本在一堆树枝里挑挑拣拣的蓝萱似有所感,抬头望了过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远昭再次开口,“我可以解答你心中的疑惑。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你那个叫萱儿的贴身丫鬟,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沈睿宁不想提及宵月楼,对于林远昭她是信任的,但是信任不代表可以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
万一有利益冲突呢?或者有些难以理清楚的恩仇呢?
他们两人交谈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山洞里的人其实都能听到。